再往上爬已经没有意义,白白浪费体力,不如以静制动,等待时机。老黑也不敢贸然进攻,停下来想:“这个黑影离我很近了,我要站起来冲下去,立刻能扑到它的身上,如果把刺刀伸过去,也能捅到对手,只怕捅不到要害上。都说野兽脑门子硬,扎一刀不管用,还会惹急它。还听说魔鬼会变化,扎到四肢上啥事不顶,要想战胜对方,还得往前靠,到刺刀能够着的距离再动手,一刀扎不到要害,再给它第二刀,一定要扎进心脏。”
老黑又往下移动,见黑影仍然没动,他也停下来。
刘强和老黑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尺远,如果老黑冲出一步,刀尖就可以刺到刘强。如果刘强跃身而起,镰刀砍过去,老黑性命难保。但是,两人谁也不再向前,都保持极度冷静。
老黑双手握刀,头发一阵一阵地往起竖,就像站在生死之间,即将发生的搏斗将决定他的命运。情急中,头脑里突然产生问号:“这个黑影能不能是人?如果是人,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黑夜和我较量!”老黑暗下决心:“爱是啥是啥,反正没有退路了,要想活着回家,只有杀死对方。我的刺刀刚磨过,还没尝到血的味道!”
刘强也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人:“从刚才进攻的路线看,对方是经过思考的,野兽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智力。”想到对方是人,刘强的背后又冒凉风,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扔掉装土的背包,手电筒也放在地上,双手紧握镰刀把,默默自语:“遇到野兽并不可怕,我可以用镰刀打败它,最可怕的是人,这世上没有比人类更贪婪更残暴的。人们用虚伪来麻醉同类,互相残杀或挑动他人互相残杀,在谎言掩盖下投出利剑,让善良防不胜防,多少无辜倒地,多少人在残杀中忍受痛苦!”刘强咬着嘴唇,努力克服剧烈的心跳,稍稍稳定后,他猜解疑问:“如果是人,这人是干什么的,偷粮食?这是冬天,地里连一颗粮也没有,没人这么晚来河堤上。是强盗?不可能是强盗,强盗来这荒野里没有意义。是不是打黄皮子的?村里那几个打黄皮子的人不敢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大胖子哥俩最远也就是甸子上的草垛群里。那是谁?是老黑?也许是他。”刘强更加警觉起来,他知道老黑手狠,也知道老黑手里有锋利的刺刀。但刘强仍然告诫自己:“不管对方是人是兽,都有慎重从事。如果是人,就不能用镰刀砍,对方用刀刺来,先躲过锋芒,徒手打败他。”刘强把镰刀举在头前,并且不停地晃动。黑暗中,用这种方法可以感觉和防御对方的袭击。
刘强向上方移动,老黑也往这里挪,双方都知道,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不可避免。就在两人手中的武器即将接触时,又都停下来,双方都在酝酿最后怎样冲刺。老黑想:“这刺刀顺着扎下去最致命,如果第一刀扎不准,抽回刀继续扎。”刘强想:“这最后一刻该咋办?是躲还是砍?选择躲,那得冒极大风险,很可能赔上性命。如果这一刀砍过去,是狼,也得掏出肠子,是人,脑袋准搬家。”
两人相持几秒钟,都觉得时间很长,本来生死是瞬间的事,跨越这道门坎极其艰难。老黑咬牙默念这样一句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随即跃身而起,握刀向斜下方的刘强刺去。
刘强见对方向自己扑来,判断出袭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人。面对带着风声的利刃,有了准备的刘强没有慌,他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积极防御。
因为天黑,刘强拿不准刺刀的方位,无法用镰刀拨开。他索性扔掉镰刀,翻身向堤下滚。
老黑扑个空,刺刀扎在堤坡上。由于扑得猛,摔个大前趴,鼻子抢出血。他在抹鼻血的同时也弄明白他的对手不是野兽,也不是鬼,是一个和他作对的活人。此时的老黑已经红了眼,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躲避而放弃决斗,他双手持刀,顺着堤坡往下滑,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由于惯性,翻滚的刘强在堤脚上停住,老黑也滑到这里。他没等刘强站起,挥刀向刘强脑袋砍去,刘强伏下头,刀走空。老黑回身再砍,觉得一只脚顶在他的肚子上。刘强背靠堤坡,把全部力量都用在脚上,老黑被蹬倒,刺刀脱手,摔得“妈呀”一声。刘强迅速跃起,骑到老黑身上,举起巴掌要打。
老黑不再反抗,悲哀地说:“完了!”
刘强听出是老黑的声音,从他身上翻下来,叫了声:“宋叔。”
老黑也听出对方是刘强,不知是惊是悔,还是摔得疼痛,他的眼泪流了一脸,说了句:“今天倒霉透了,总是遇到鬼。”
刘强拉起老黑,让他坐在堤坡上,又帮他摸回刺刀。老黑接刀,颤抖着对刘强说:“你宋叔因为胆大才得名老黑,想不到今天栽了。也不知咋地,从家里出来,就觉得心没底。”
刘强把老黑拉到堤上的窝棚里,想找个背风处歇一歇。老黑用手往炕上一摸,突然“啊呀”一声,拽着刘强往外走。刘强叫老黑先歇在窝棚旁,他下到堤坡上寻找手电筒,摸到手电筒后,刘强用手电筒照着找到镰刀,又找回老黑丢掉的兜子等物。
刘强建议老黑还是先到窝棚里歇一歇,把背包收拾收拾。老黑不愿进,又怕刘强说他胆儿小,又想进去看个究竟,他要过刘强的手电筒,两人进到窝棚里。老黑把里面全部照了一遍,然后对刘强说:“我刚才进窝棚时好像碰到啥了,多亏你在场,要不又吓个半死。”
刘强微微一笑,心想:“这黑叔肯定是受了惊吓,疑疑鬼。看来兜子里这几把踩夹不能再下了,今天算白跑一趟。”刘强陪老黑往家走,经过大柳树,老黑坚持绕过去。刘强疑惑,问老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老黑摇头不说。离开大柳树后,老黑向刘强讲了他在大柳树下遭遇鬼怪的经过。
前三天,老黑到大柳树下踩点儿,发现有很多黄皮子的爪印通向孤坟上的洞里,他觉得洞里应该有很多黄皮子,便在坟边下了踩夹。虽然踩夹没堵洞门儿,却下在黄皮子必经的路线上。第二天天没亮,老黑到坟上一看,出现了怪事。黄皮子没打到,踩夹被什么东西从隐藏的土里掫出来,放在一旁,黄皮子常走的道上留下很多新爪印。老黑以为有人搞恶作剧,故意在他走后把踩夹起出来,让黄皮子能够自由地进出洞口,也让他半宿白忙活。他生气地想:“敢在深夜到这里来,这个人的胆量真不小。村里人都说我是黑大胆儿,难道还有人比我胆儿大?”晚上,老黑又把踩夹下到孤坟旁,凌晨又出现了同样的事情。天快放亮,能看清周围的东西,老黑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他看着放在一旁没有踩翻的踩夹,蹲在地上琢磨:“这踩夹的铁片儿非常灵敏,一碰就翻,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本领?能把它平稳地放在一边。难道真像贾半仙说的那样,大柳树下有妖精?或者是淹死鬼的魂灵没走?”
经过两次雷劈大柳树,老黑对大柳树下的妖精有恐惧之感。他知道天的力量不一般,能惹怒天的妖精也不同凡响。老黑不怕淹死鬼,认为蹬了腿儿不会出气儿死人没啥了不起,当初是老黑用秫秸帘子裹得他,虽然没看清脸,那是让水泡得太难看,老黑没喜得瞅。就是淹死鬼从坟里钻出来,老黑也不会发怵,手里有锋利的刺刀,青光一闪,淹死鬼准得退回去。
老黑没听邪,天黑后又在孤坟旁下踩夹,这次他下了两把夹子,还准备了放在夹子旁的耗子肉。当老黑打开第二把夹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坟里发出“嗞嗞”的尖叫声。他的手一阵哆嗦,踩夹打住手指,疼得他直咬牙。老黑站起身骂:“这死天头,比他妈锅底还黑。”他拿过手电筒,想照一照手,看看出了多少血。这时他产生顾虑,暗自说:“说不定还有打黄皮子的人,让他发现亮光,准会到这里偷夹子,甚至连猎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