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已有一人三面的余地。
此时他便精心塑了一张年岁显大的,穿好先前备好的华服,与苏血翎并肩跟在龙雅歌身后踱出了殿去。
果不其然,还真是穆天香敲得那钟。
她带人候在殿外脸色铁青,也不知是有什么大事还是气龙雅歌龙见首不见尾。
「穆阁主,何时回的山?」
穆天香算是龙雅歌师叔,龙雅歌与她讲话的时候总比旁的人多一分尊重。
「属下进不得殿去,又无人可向宗主传话禀告,情急下敲了唤钟,忘宗主恕罪。」
穆天香话说得恭恭敬敬,宁尘可听出来那话里有话。
表面请罪,实则是拐弯抹角指摘龙雅歌这撒手掌柜的作派。
龙雅歌与宁尘之事自不必与她说,她假装全然没领会她话外之音,只道:「何事情急,快快报来。是不是前些日与万法宗那些争持?」
「正是!」
穆天香抬起头还没说话,就瞧见龙雅歌斜身后的宁尘。
宁尘这些日子身量高了,修为上了凝心,又换了一副面孔,穆天香哪里识得出他,只道龙雅歌在身边新养了个小白脸。
「宗主……您分期修为,怎忽地动起了凡欲尘心,只怕这样下去有损修行。您是一宗主心之人,只盼能以宗门为先,远小人亲贤者……」
龙雅歌心知穆天香看出自己身形虚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便沉下脸来故作不快:「穆阁主,这些闲话日后再说,问你的还没答呢。」
穆天香点点头,从干坤袖中翻出一封请柬:「请宗主阅之。」
龙雅歌接过纸来,低头望去,不一会儿便皱起了眉头。
宁尘站在后面好心盛,又不敢在人前造次,差点憋得打嗝放屁。
「属下去了万法宗,才得知允州分舵闹出的事情不小。先前冲突,万法宗已殒没三名金丹,我宗允州舵两名金丹被擒,两派都有十几名凝心期弟子重伤。属下此番前去调停,却是被拒之门外,寰转多日才见得万法宗一名长老。那万法宗誓不善罢甘休,已去请五宗法盟前来定夺此案。」
五宗法盟是此世最大的五个名门正宗联成。
浩天宗据四州之地,乃一众宗门鳌首;其余如皇寂宗、寒溟璃水宫、断剑城、大日轮寺各占三州。
大陆三十六州,五宗近乎分下了半壁山河,各门各派若有什么难解龃龉,都愿意诉诸五宗法盟讲个公道。
五宗法盟共理天下正道酬酢千年之久,水碗端得又平又稳,又在几百年前率诸宗击退北域魔道与岭南妖族,着实得了人心。
大陆上的小门小派,凭依这五宗法盟,便从不担心被大宗门欺辱。
合欢宗也没打着欺负人的谱,只是没想到此次这件案子竟闹得这般大,以致惊动了五宗法盟。
龙雅歌默默读完请柬,颔首道:「这次不去不行了。穆阁主,备好飞舟,三日后启程。」
穆天香领命而去,龙雅歌转回合欢大殿,召集各堂长老嘱托宗内事宜,直忙到天色擦黑。
宗门事务繁杂,龙雅歌不好再升禁制,一众侍女穿梭往来为宗主打点行装,冷清的大殿又热闹起来。
稍有闲暇时,龙雅歌特意唤宁尘来,将星陨戒交到他手中。
「怎地又还与我了?」
宁尘怪道。
「如今合欢真诀法纲已立,这戒指于我们便不过是寻常之物。出门在即,你也需有个戒指傍身。师祖在里面留了法宝若干,你不必急于祭炼,先把我刚塞进去的两套外功秘籍学个大概,以备不时。」
宁尘戴上戒指,猛然传来一下刺痛,却是那星陨戒内合机括,刺破他皮肉以血认主。
那鎏金指环上滋熘熘一道精光闪过,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遮人耳目倒是一绝他往戒内探去,摸到了龙雅歌留的两套秘籍。
一本《巽风邪体》,一本《陌葬三刀》。
「我思来想去,《巽风邪体》长于保身,《陌葬三刀》背水一博,与如今处境最是相合。你若想与我长短相补,待元婴之后再主攻武修即可。」
龙雅歌思得周全行得利落,宁尘哪还需得多言。
他照单全收,趁龙雅歌忙于宗务,自己躲在寒玉冰室先练了起来。
这两本秘籍都是一等一的上乘功法,筑基期打底,直修到元婴期功法大成,同阶同源几乎无有功法可与之齐肩。
不似其他外功秘籍,巽风邪体以身入法,修炼进境快无比,一切以风元为基的五行功法都能使得熘熘转,乃是从根底上操云弄风的妙决。
其唯一不足从名字便可看出,它行功诡偏走邪门,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之虞。
宁尘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合欢真诀现已有焚心位助解、烈血侯镇压,寻常心魔不足为患,所以龙雅歌不怕将此秘籍给他修习。
陌葬三刀则是简单明快的刀法,一斩肉身二斩气脉三斩念,没有花招取巧,只求能有逆境一战之机。
宁尘花了三日堪堪入门,还没来得及细细研修,便被龙雅歌拎上飞舟,一路向万法宗去了。
若是让龙雅歌自己施身法行路,以她分期之能,四五个时辰便可跨二州直抵万法宗渠州总舵。
可谁叫她是合欢宗一宗之主呢,总不能像个散修似的孤零零跑人家家串门不是。
于是乎偌大一艘飞舟塞得是满满当当,苏血翎穆天香两位元婴,外加六名灵觉期护法,二十名金丹期随行,金丹以下带出来侍候打杂的足有百余人。
合欢宗借着飞升师祖的名头偏安一隅,陵允二州富饶安泰,别的不好说,就是有钱。
宗内光飞舟就俩,这回开出来的这艘更是富丽堂皇,上下五层功能齐全,在云端穿梭起来彷如巨鲸,出山时山下百姓万人空巷,都来观那飞舟景。
请柬上附注日期还有两天,恰好够飞舟行路的时间。
宁尘上舟之后又修行了一日,终是憋不住心里的痒痒劲儿,在飞舟里上蹿下跳游玩起来。
龙雅歌长居舟顶宗主主舱,一直寻他不见,才知道他在舟里四处瞎逛。
她怕宁尘惹得那些灵觉金丹门人生疑,非得把宁尘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于是便让苏血翎给他强揪在了自己座边,装出个近身卫护的架子。
宁尘从没登过飞舟,原本在甲板上高高远望,观玩得好不自在,此时却被按在主舱动弹不得。
龙雅歌一本正经与座下穆天香及几位护法议事,他就只能干巴巴在旁边站得腰酸背痛。
与其他宗门交涉,牵扯事宜众多。
穆天香一干人在案上草拟书写,又时不时相讨论辩,听得宁尘头昏脑涨。
他开始时怕人注意,直挺挺站着不敢乱动,此时烦闷起来,便忍不住偷偷甩手蹬腿,身上跟着了跳蚤一般。
龙雅歌端坐正位听穆天香等人商谈,偶尔被穆天香请示一二,倒也没有多么劳。
她余光瞥见宁尘又不老实,生怕穆天香再拿他说事,只好向苏血翎施了个眼色。
苏血翎领会,看座下诸人均没注意这边,便暗暗推了宁尘一下,传音道:「你回屋吧。」
龙雅歌主座之后翠玉屏风一转,便是宗主起居的内舱。
宁尘心中暗笑,抬腿一闪就隐到了屏风后面,顺手将苏血翎衣角一扯。
苏血翎还站在原处,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