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
男人挂断电话,阮晴赶忙从后院进了厨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和父亲打了个照面,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刚才那通电话应该是没有结果。
事情一拖就是一个礼拜。
霜降了。
爷爷咯血了,下半边身子也瘫了不能动,不是因为断粮,而是心思太重气血不通,郁郁成疾。
父亲请村上大队的医生来看,只保证开药能吊命,好不好得了都不敢说,只有去镇上的大医院检查才行。
送走了医生,爷爷拒绝下床,不肯让男人送他去医院。
「儿啊,老头子不中用啦……。别恨小慧,她也难……。就是苦了你,还要把俩娃儿带大,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断断续续说着,没力气睡过去之后,阮晴跟在父亲后面退出了后院的小屋。
啥时候是个头啊……。
一片寒风中,父女俩抬头望天。
然后第二天一早,两人看到了早一步到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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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双腿瘫痪的爷爷是怎么从床上爬下来,爬进院子,为了不给他们拖后腿,捱了一晚的冻,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自己的苦厄。
老爷子早就有过交代,等他走了,也要用一张麻布,同样埋在奶奶的躺下的地方。
这次是白天,还是两根锄头,还好土冻得还不够硬,阮晴才得以刨开地面,最后两人的合葬处,上面的坟堆被加大了些。
男人磕完头,拍拍阮晴的肩膀,往家走去。
而阮晴早就麻木了,如果有人告诉她过了今晚她也会变成一具尸体,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
反正人生下来不就是要死的吗。
……。
……。
一辆洋气的小轿车慢悠悠开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吹着乐器的敞篷小货车,一群人坐在后面锣鼓唢呐演奏得震天响,随后停在阮晴家门口,十里八方的邻居也渐渐围上来旁观。
穿得人五人六、人模狗样的郭家少爷下车后好一阵卖弄风骚,可落在阮晴眼中,活脱脱一只披着衣服的癞皮狗。
阮晴半躲在自家父亲身后,郭大少爷走到近前,只一秒,就盯上她的俏脸再也挪不开眼睛,直到挡在身前的男人「嗯吭——」
一声干咳打断了他色眯眯的模样。
「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郭大少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也不等男人有何反应便自顾自地继续盯着他身后的阮晴,丝毫不在意男人铁青的脸色。
「爸……。」
他直勾勾的眼吓得阮晴不自觉地抓住父亲的袖子,往男人身后藏去。
郭大少爷也不介意,手一扬,「来人呐!。」
于是,绿油油的蔬菜,泛着油花的咸肉,红艳艳的香肠,还有半扇现宰的肥猪,便一筐筐地摆在了屋前的空地上,让围观的人瞧得直咽口水。
最后,他接过一个纸袋,从里面掏出一大把笔直崭新的红票子来,离得近的人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他们平时最多也就皱巴巴的五块十块,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这些可都是按照你家提出来的要求特意准备的,怎么样?。这门亲事……。」
钞票递在跟前唾手可得,男人却回头看着自家丫头,犹豫不决。
尽管看着面前这个上门的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尽管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恐惧,但另一边就是一家人的希望,是弟弟的命,阮晴一咬牙一跺脚,勇敢地上前一步,噼手就夺过递过来的票子,紧紧攥住。
郭大少爷也不恼,哈哈一笑,开怀地说道:「成!。那这几天阮家妹妹可要好好补补,三天以后风风光光地进我郭家的大门!。」
「岳丈,小婿这就告辞了,三天后再给您敬茶!。」
一转头,一大帮人又是呼啦啦地撤得一干二净,就连回去的路上,喜气洋洋的音乐还响个不停。
然而就算旁人不时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对着送来的东西眼红,可父女俩的心情丝毫轻松不起来。
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到厨房放好,男人望着气喘吁吁地女儿,蓦然发觉,虚岁才十六的她,其实还只是个孩子啊!。
只因为底下有个年幼的弟弟,再加上阮晴一直以来的乖巧和懂事,才让家中的大人们觉得她有多成1。
看着女儿不谙世事,和迷茫胆怯的眼,男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明白事情的弟弟从屋里跑出来,刚刚才和姐姐齐腰高的小男孩费力地抱住她,却摄于父亲一直以来的威严,只敢小声地说道:「姐姐不要嫁给那个坏人!。」
「平儿乖……。」
「姐姐不要走……。我已经好了,可以不吃药的……。」
长姐如母,将近一年朝夕不离的陪伴,阮晴在他幼小的心中已然取代了母亲的地位。
「唉……。」
男人叹了口气,用眼示意阮晴好好安慰弟弟,毕竟在这方面他是绝赶不上细腻温柔的女儿的。
阮晴从小屋中拿出许多样自制的玩具,没过一会儿弟弟就忘记了旁的事情,沉浸其中,只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断瞟向门外的姐姐。
此时男人正在主屋里打电话。
「喂?。慧啊,是我……。」
「你怎么又打电话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女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出于害怕和逃避,彷佛只要听不到老家的消息便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
「慧啊,我这次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咱爹走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咱爹,什么时候……。」
「就霜降那晚。」
更具体的情况男人没说,比如老父亲是为了不拖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老人要强了一辈子,最后一次看望他时,絮絮叨叨一大段宛如交代后事的话里,最像遗言的反倒是两句,一个是把他和老伴埋在一块,另一句是如果以后有能力了,把他俩迁到祖坟里去,再给阮家的祖坟好好修饰一番。
「还有一件事……。」
「嗯。」
「妞儿要嫁人了。」
「什么?。!。」
对她来说,哪怕听到自己丢在老家的亲生儿子遭遇不幸了也只会伤心更多,不至于如此惊讶,不可置信。
「咱闺女要嫁人了,就在三天之后。」
「妞儿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你怎么能……。她要嫁给谁?。」
「姓郭。」
「哪个郭?。」
「郭缺德他儿子。」
「你不会答应他了吧?。哎哟!。姓阮的你个天杀的……。」
身为女人,她再也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她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家女儿悲苦的下半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姓郭他们家就是个生儿子没屁眼活该绝后啊!。一个小畜生,一个老畜生,玩同一个女人,甚至连他亲妈都不放过!。呜呜呜……。你个天杀的……。你这是在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