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有些虚弱而已。
来年冬季刚过便好似到了夏天,看样子大寒之后果真又有大旱。
阮晴没舍得交学费,那些妈妈换来的救命钱除了用来买些口粮,一分都没用在别的地方。
父亲在外做工,没活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种些田,再勤劳也抵不过天灾,只能等着靠天收。
今年的日子都不好过,上得起学的没几个,恰恰军哥儿就是其中之一。
学校一整个年级还凑不出半个班级,不仅学生们没多少学习的心思,就连老师们也没了上课的热情,都在为今年的收成发愁。
「来,妹子,给你!。」
阮晴坐在门口发呆,高大的小伙跑过来塞给她几本书,她站起来接过,略略一翻,发现竟还是新书,连忙想要推辞还回去。
「这,不行,给我了你上课看啥!。」
「哈哈……。我才没耐心,也不知道哪天就给弄没了。行了,我回去了,大不了妹你看完了再还我就是……。」
阮晴情复杂地看他欢快地跑回家,连声谢都没机会说。
捡柴,烧水,做饭,洗衣服,喂鸡,照顾一老一少,家里的事都让她做了,白天得空时趁着阳光看书,隔三差五学校放学的时辰,去年的同学还会跑来和她说笑一阵。
无他,实在是阮晴生得实在俊俏,性格也不扭捏,极富感染力。
有了妈妈留下的钱垫着,哪怕年景不好,这日子过得也有底气。
可等到秋收过了一个月,家里的粮仓才刚过小腿,要知道,往年比头顶都要高的。
一天,父亲从田里回来,把阮晴从厨房叫了出来,平日里总是沉默的男人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
「爸,啥事儿?。」
「那个,妞儿啊……。」
「咋了?。」
「那个……。你看,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那个……。」
「哪个?。」
老父亲径直问道:「就是有没有看上的人?。」
女孩的脸一红,娇羞地嗔怪道:「爸,你说啥呢!。什么有没有看上……。」
「别不好意思,要是有,爸就给你讲去。」
山一般厚重的男人朴实一笑,「是不是你芳姨家的军哥儿?。回头我去跟她说,赶年前给办喽。闺女,你看成不?。」
「爸~~~」
在男人开怀的笑声中,阮晴低着头躲进了厨房。
「哈哈哈……。」
晚上,将弟弟哄睡着后,想通了的阮晴穿上鞋来到另一边的房门口,抬手轻轻敲敲门。
「爸,睡了没?。」
「妞儿?。进来吧。」
阮晴推门进去,桌上点着根蜡烛,父亲此时正坐在床沿,借着微弱的火光写写画画算着什么。
「爸,白天那会儿你好端端的干嘛跟我提那件事儿?。」
男人打了个哈哈,「这不是看自家闺女长大了么,天天都有小伙子搁路那头偷瞄你……。」
虽然父亲说的是事实,让阮晴既得意又害羞,但她今晚过来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是不是……。」
阮晴咬咬嘴唇,「是不是家里钱又快使完了?。」
「哪有……。」
男人摆摆手,「别瞎操心,没有的事儿!。」
「爸你别骗我,我翻过存折,算过,要是今年收成好说不定还够,但是粮仓里才那么一点……。你是不是就想把我从家里支走?。去年因为没吃的奶奶没了,今年是不是等我从外边回来,爷爷也没了?。」
男人不说话。
「虽然妈妈走了,但那也是……。也是没办法,大不了我也……。」
「胡说八道!。」
父亲一瞪眼,「给你讲人家是让你去过好日子的,不是卖女儿!。你妈,你妈她……。」
男人说不下去了。
阮晴一跺脚,发狠道:「要么跟我妈一样,要么,我哪儿也不去,宁愿饿死在家里!。」
一扭头,走了。
父亲在身后抱头叹息道:「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倔啊……。」
四季少了两季,冬天过后是夏天,夏天过后又直接来到了冬天,即使还没下雪,风已经冷得像刀子一样,透体刺骨。
该来的总归要来。
除了留下的两袋大米,粮仓里连一只老鼠都养不活,眼看着就又要再过一遍去年的景象,可少了两个大人,能捱过去的可能性低得不能再低。
忽然有天父亲刚从外头回来,发现家里来了个大婶上门说亲,他一脸震惊地站在大门口,看着她劝说自家闺女。
「哎呦,闺女啊,你瞧你生得这么俊,搁在往年想去哪家还不是任你挑?。可你看看这两年,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再说你家里还有个弟弟,医生都说了,这头两年啊,最关键,药是一次都不能停!。你要那么多的彩礼,除了郭老板还有谁拿得出来?。俺也知道不怨你,可这日子总得过吧?。要是少也就算了,乡里乡亲的伸把手也就伸把手,可这……。总不能天上降下个活佛来帮你们家解决困难吧……。」
小姑娘被说得动摇了,不自觉地点了好几下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走!。咱阮家不卖女儿!。郭缺德他家能有什么好种!。」
媒婆一句话不敢说,陪着笑熘出了大门。
阮晴连忙站起来,看着自家父亲发怒的样子,吓得两手绞在一起惴惴不安。
男人走进屋一屁股坐在大板凳上一言不发,半晌,「唉……。」
无奈叹了口气。
「妞儿啊,你还小……。」
离得近了,阮晴发现离四十还有好一截的父亲两鬓已然生出许多白发,眼圈一红,反驳道:「前几天你还说我不小了的!。」
「再说……。再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反正只要过了今年弟弟差不多就能没事了……。」
男人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睛,不让女儿看见自己软弱的姿态,颤动着嘴唇说道:「那也不能……。不能挑郭缺德他家……。」
郭缺德原名郭有财,是镇子上唯一一家化工厂的大老板,只是心已经黑透了,名声也坏透了,以前在他厂里干活的镇子上的人都染了病,化工厂周边的地方也被排放的污染毒透了。
有财无德,所以都叫他郭缺德,病人的家属上门讨医药费也被他霸道地赶了回来。
郭缺德有个儿子叫郭建忠,名字真没起错,「郭贱种」,在城里上学的时候就把一个好看的女学生强了,听说后来是让人堕胎然后赔钱私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天天在老家吆五喝六、作威作福,妥妥的社会渣子。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他咋知道找人上咱家说亲来的?。」
阮晴不敢看他眼睛,心虚道:「是我托我那几个同学帮我问问,还……。让叫她们跟别人提的……。」
父亲想生气又心疼,「你呀……。」
叹息中没有丝毫愤怒,只有自责。
第二天,阮晴在后面忙活时,偶然通过前屋和后院的窗户听到男人在给别人打电话,声音很低,带着屈辱,仔细听了几句也听不清楚,只是从寥寥几个字眼中猜到,那头是离开这个家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