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老人憔悴慈祥的面孔,阮晴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奶奶……。」
「哭啥?。拿着,记得分弟弟一点。」
老人将袋子交到阮晴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
阮晴边抹泪边点头应道:「奶奶,你等我会儿!。」
说完钻出屋子进到隔壁厨房,舀瓢水随便划拉几下就收回冻得通红的手指头,倒掉大半淘米水,再添上一些放到炉子上,在底下点着枯草和树枝烧起来。
阮晴不断地添柴、添柴,火焰将她的脸蛋映得亮红,盖子上也逐渐升腾起温暖的蒸汽。
咕嘟咕嘟了好一会儿,阮晴眼见柴草被用了不少,锅里也差不多了,便停止了继续添柴的动作,等待火焰慢慢熄灭。
炉子里再无一丝红光时,阮晴拿出三个碗,先给弟弟盛了一半端过去叫他起来,然后反身从剩下的一半里再盛出一半送到隔壁。
「奶奶!。奶奶!。米煮好啦!。」
阮晴欢快地呼唤着,却没得到回应。
她来到近处又叫了一声,老人仍旧没有声音,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深深地睡着了。
阮晴隔着被子晃晃她的手臂,「奶奶?。」
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阮晴笨拙而无措地向老人的脸庞探去,感受不到温度,感应不到呼吸。
女孩像傻了一般端着碗微微张着嘴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过来,把碗放到烂桌子上,一下子扑到床头,脸贴着脸,似乎只要距离够近就仍能有所感觉。
结果自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老人没有再睁开眼睛,没有再亲切地喊她「妞儿」,只有凝固了的表情似乎仍在慈祥地笑着。
阮晴拽出老人被子里的手,掰开她的手指,然后贴到自己脸上,眼泪忽然就大颗大颗、大串大串地落下来。
野外的寒风容不下温情。
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她失去了给她带来最多温暖的人。
直到感觉到泪痕干了,她从门后搬来一张小板凳,捧起烂桌上已经凝固出白膜的冷粥,一直呆呆坐在床前。
从中午坐到天黑。
「突突突突突……。」
大门口单缸柴油机的噪声传入耳中,但她懒得动,直到外面的人等了一会一直不见大门打开开始拍门,她才艰难地启动毫无知觉的身体,扶着床才起得来。
吃力地拔掉门栓,只能从手电筒散发的光线边缘看出三个人影。
看到阮晴手里端着的碗,爸爸问道:「妞儿,咋啦?。哪儿来的?。」
可阮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好像傻了一样。
见这情况,男人接过碗进到大堂点起一根蜡烛,黑暗中终于出现一片微弱的光芒。
他回过来关上大门,拉住阮晴再次问道:「妞儿,到底咋啦?。」
声音和光亮唤醒了她,认出眼前1悉的亲人,阮晴忽然抱住他就是大哭,不过只有很少很少的眼泪能够流出。
「哇……。爸……。」
女人脸色一变,夺过男人手里的手电筒就冲进房间,灯光直射在床头,男孩在她的摇晃和刺眼的灯光中醒过来,下意识喊了一声,「妈……。」
女人这才松口气将手电移开。
看见女人走路时轻松的样子,两个男人如释重负往后院走去。
刚走出后门,三个大人似有所觉,同时回头,就看见阮晴已经在后门口停下脚步,又是失魂一样直勾勾看着后院的屋子。
三人心里「咯噔」
一跳,谁都没敢开口,老爷子接过手电,慢动作般往里面走去,其他人都在屋外等着。
久久没有动静之后,手电的灯光开始朝外,今夜有月,月光将老爷子的脸照得铁青。
早在儿子出现意外时起,男人就已经习惯了永无止境的压力,也没有什么悲怆地大喊一声后冲进去嚎啕大哭,只是更加沉重和沉默地接过手电进去看自己老娘最后一眼。
留存的老人躲进了厨房不肯回头,女人早已抱着女儿跟在男人后面,泪如雨下。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演没有台词的默片,超过负担的压力之后只能让人变得麻木,锋利反而不如钝痛来得有感觉。
……。
……。
贫贱夫妻百事哀。
在这荒凉的年岁里,老太婆只得了个麻布裹身的结局。
「嗤……。」
「嗤……。」
两只锄头一下一下费力地破开冻硬的土地,恶劣的天气无法两个男人把坑挖得足够深,埋下,堆起一座小腿高的土堆,一个生命便化作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记号。
活着的人还要为继续活下去保存体力。
晚上,男人将男孩抱到自己床上,女人则少有地跟阮晴睡在一起,唯有后院的老人,孤身一人。
一家人里,只有弟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三个大人再次出门,留下阮晴看着弟弟,这一天,她寸步不离。
隔日,停药了。
本以为没事,已经停了两天还看不出什么,可在回来后听到阮晴说弟弟白天一直咳,拼命咳,还有晚上彻夜不停的咳嗽和喘息声中,女人终于,不出意外地崩溃了,消失在了第二天。
老爷子自从那晚也一蹶不振,父母上街买药的过程中,母亲以想象不出来的速度,联系上了卖肉大嫂在城里做生意的亲戚,当天就被人接到城里,从始至终都没再见父亲一面,只有一个电话告诉他,银行存折上的变动。
父亲先是从一脸错愕,再回到麻木,唯一没有的就是愤怒。
女人自然是漂亮的,不然也生不出阮晴这么个美人坯子,这也算是种解脱吧。
回来后的父亲更加沉默,阮晴只问了一次「妈妈呢?。」
对视过男人复杂的眼后,即使没得到答案也不再询问第二遍,而弟弟还小,总是忽然就会问出来,每一次的没有答案都会让他更加难过,也加深男人的痛苦。
男人也曾尝试过在夜晚带着儿子睡觉,可总会在半夜里听到儿子喊着妈妈哭着醒来,白天也要出去干活,无法长久地陪伴,责任和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阮晴身上。
男人将大床让了出来,去了之前女儿在另一个屋中的小床,让阮晴带着弟弟,不分黑夜白天的照顾和陪伴,让男孩终于能够安稳下来。
妈妈离去时留下的充裕的钱财足够弟弟一整年的医药费,终于不用再挨饿。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生活终于轻松不少。
按照听来的方法,找到几处很像的痕迹后,阮晴一连蹲守了几天,终于成功捉到只兔子。
本来想送给弟弟玩耍,却想到这年头连人都要饿死,哪还养得起畜生,于是干脆乱棍打死,烧开水扒掉皮毛炖了一锅兔子汤给爷爷和弟弟补充油腥。
想到自己拎着兔子耳朵欢快跑回家,「你看这是什么?。」
弟弟那惊喜的模样,阮晴就发誓,等以后好起来了,一定要送他一只小动物。
去年的下水,和那几天以及那晚的顶风劳作还是让爷爷落下了病根,幸好老人身子骨向来结实,后面又不曾缺衣少食,才不至于落得个病魔缠身卧床不起,仅仅只是像个普通的老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