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洗也边开始揪自己头上的白头发,所以她知道,这个满头白发的老疯
子这辈子没法再做爱了。
「你别走……小周,王欢……你们……孟爽,吕绿……孙莉……吴迪……宁
儿……鑫鑫……小娜……你们别走……不不……你们别过来……哈哈哈……啊啊
……」
直到陈星走出这幢白色别墅,她耳朵里还是听到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
或许会有人救下他,或许他会把自己搓成一副骨头架子和一地烂肉,又或许
现在已经有乌鸦来啄他的肉和眼睛,而他坐的那块地方会烂成一块黑色的沼泽。
管他呢。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警笛的响声,然后看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眼
前一掠而过。
但是无所谓了,陈星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想快点回家。这次是个女司机,
所以不用替她口交或者和她做爱了。
这让陈星很开心,因为这可能能给她省下起码十几分钟的时间,毕竟,快日
落了。
蒋宁
——姐姐,原来日落这么漂亮,像画儿一样。
——好久都没静下心来看过了呢。
站在那两条平行伸展到无限远处的铁轨上,蒋宁想。
她想起来,那个从前贪玩调皮的小孙柠是很喜欢画画的,总是会用粉笔或者
蜡笔在墙上或者地上画出一些卡通人物。很多年了,今天她终于又画了一次。
那是在她从聂远那里出来,开着那辆幻影到了白天鹅的剪彩仪式,当众掏出
枪打爆了周胖子的脑袋以后,用手指蘸着他的脑浆和血画在幻影的前风挡上的。
红红白白的肥头大耳眯着小眼睛。
她觉得她画得蛮传的。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她或许也不会是个好学生,
但可能会去画漫画,起码是个灵魂画手。
想到这里,蒋宁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她本来想笑的,可是,好疼啊。
——指头断掉的手是疼的。
——肉里插着那根不知去到那里的钢针的乳房是疼的。
——被子弹擦烂的阴唇是疼的。
——被那串鱼钩扯得千疮百孔的子宫是疼的。
——当然心里也是疼的。
好在那个曾经可能在她身体里存活过的小小生命现在不疼了。
血淋淋的灰色紧身衣弄得她很不舒服,所以她在走到铁轨边之前,把那身衣
服脱掉了,仿佛一身灰黑色的蛇蜕一样扔在那里,和她的摩托车一起。让自己的
黑皮肤裸露在风里——傍晚的空气带着一丝丝未褪的暑热,从周身的每一个毛孔
里渗进去,温温柔柔的很舒服。
不用管那些衣服了,二十分钟以后寇升和弟兄们会来收拾的——和铁轨边的
其他东西一起,埋进那个她刚刚给自己准备好的,没有墓碑的,角落里的小小坟
墓去。
周胖子身边自然不可能没有武警保护,原本她作为「铁骑」队长也应该是在
保护的队伍里的,所以寇升他们连她的黑色摩托车也提前带来了,只是想不到这
倒成为她开枪后脱身的工具。
她知道那个圆脸的女孩子会按她说的把她从吕绿胃里找到的那个U盘通过计
算机连到网上,她也知道那U盘是什么——仔细如她,不可能没查过。
那里面是王欢、吕绿和孟爽拷贝的所有视频,海天楼的所有Prty,吕绿的
所有实验以及王欢曾经参与过的所有聂远的招待活动乃至无遮大会。当然,除了
那三个女人,孙莉也好吴迪也好周茗茗也好,还有她蒋宁自己也好,各种赤身裸
体,吸毒做爱、吃屎喝尿甚至喋血杀人的视频都有。
那无所谓,毕竟里面其余的女人都已经是死人了。而里面的那些男主角,各
种主席台前面的高级领导或者媒体报端的风云人物,连同那个她曾经叫做「干爹」
的人一起,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但是也快死了。
当那个U盘连上互联网后,只要十秒钟,里面的病毒就可以通过怡红快绿预
留的后门,让这些高清无码看得清是谁甚至加了字幕和官网照片比对的视频占据
所有主流网站的头条,同时飞入万千寻常百姓家。
就像吕绿那臭婊子自己在U盘里留言说的,这会带来一场暴风骤雨,虽然长
久看可能没什么卵用,但起码会在一段时间内让这个世界干净些。
她只是不放心周胖子,因为毕竟他可以利用他的位置,化作一座肉山把这把
刚刚点起的火压灭掉,而且,作为「干爹」曾经用好酒好药好肉养的狗,养狗的
主子死了,狗如果不殉葬就会乱咬人。
蒋宁觉得「干爹」应该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点,这也算是她作为「夜叉」,
为聂远杀的最后两个人之一。
这样,大家就都没有遗憾了。
所以,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
原本蒋宁在把周胖子爆头之后就想把那件事情做完的,但是看到追击自己的
是寇升他们,她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她临时改了想法。
在带着他们追出好远之后,她交了自己的枪,然后指着远方的铁轨要求他们
给自己一点尊严——其实她蛮想像之前出任务之前和这些兄弟在来一次的,打耳
光,然后做爱,就像在她的水牢里一样。
她知道如果她要求,他们会答应的。
但是她知道她没有时间了,而且也不应该让这些小伙子的体液留在自己身上,
这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她没开口,只是在告别的时候朝他们点了点头。
而看到这些小伙子朝自己敬礼然后朝天鸣枪的时候,她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
哭了——虽然这和她的「尊严」不大相符,但是她觉得不应该背着他们这些棒小
伙。
——姐姐,你知道吗?蒋宁一生最幸福的地方不是和你一起在家里,不是东
京银座,更不是和干爹在海天楼或者他床上,而是在那个阴暗的会有蜈蚣或者老
鼠爬到身上的水牢里,被这些小伙子绑在刑具上抽耳光或者轮奸的时候。
她想着,把脸朝向西面,在阳光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向那列似乎是从太
阳里驶出来的货运列车。
「其实,活着真好,不是吗?姐姐?」
她自语,看着机车车头一点点靠近,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咧开嘴笑
了笑,然后静静地跪卧下去,头平放在枕木上。火车的轰鸣越来越近,大地随着
颤动,与她的心脏同步。
可以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个城市,所以蒋宁理所当然地知道,这个时间这个
地点会有这样一列满载煤炭的列车经过。
黑黑的,硬硬的,烧起来却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