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料。叶小天散出消息后,附近的村民推车挑担自发地过来争抢这些河泥,成为免费清淤的生力军。
叶小天多措并举,亲自来到铜仁城最大的裕记砖瓦厂跟丁掌柜谈生意,寒暄后开门见山:“近日大雨,城中积涝成灾,知府大人决意要疏浚河道。清理河道,最麻烦的就是如何处理清出来的那些淤泥。现如今本官已经想了一些法子,一些淤泥可以用来填塘,一些淤泥发动乡民运走肥田。可是还有大量淤泥无法处置,本官便想,何不利用这河泥来烧制砖瓦呢?”
丁掌柜试探地道:“推官老爷是让我们裕记砖瓦行在城中设窑,就地用污泥烧制砖瓦?咳咳,河中淤泥固然可以用来烧制砖瓦,可是污泥烧制出的砖瓦残次品太多,一般来说仅有七成可用。老朽是生意人,这对老朽来说可有点划不来啊。”
叶小天摇头道:“丁掌柜的这账算得不对。本官来时已经打听过了,用河道挖出的淤泥,直接就省了你上山取土、曝晒、粉碎、过筛和加水和炼这几道工序,帮你省下的何止是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呐!再者,在铜仁城中就地烧制,省去了从郊野运往城中的环节,这期间你又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就是你们烧制出来的残次品,也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本官可以花些钱买过来,打成碎渣用来夯实河底。”
丁掌柜仔细想了想,不由怦然心动。全城清淤旷日持久,最快的话也得一年半的时间。如果这一年半他都可以利用城中淤泥烧制砖瓦且就地销售,的确是有大把的利润。
丁掌柜点头同意,叶小天马上爽快地告辞离去。这种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倒是给丁掌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这个官与铜仁府的那些官似乎真的不大一样。
叶小天解决了处理淤泥这个大难题后,逮着机会就去向张知府诉苦。张知府不胜其扰,终于改口同意,清淤工程分两年完工,那二百两银子算是一年的工支银,来年再拨付二百两。如此一来,再加上叶小天从众商户那里“筹募”来的银子,足以保证整个工程的顺利进行了。
接下来,叶小天便把具体事宜交给了刑厅各位属官。这些坐地虎鬼点子可不少,谁家要开张、娶亲,门前乌烟瘴气的怎么成?想让他加快施工速度,多少总要给点好处吧。此一举,既帮叶小天收服了刑厅僚属的人心,又帮所有人赚到了外快,大家对叶小天心悦诚服。
在李秋池的努力下,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到刑厅来打官司,大多是商贾们之间的经济纠纷,可恰恰是这种案子油水十足。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总要上下打点一番,刑厅终于活过来了。
刑厅的变化、叶小天的作为,都看在铜仁府一众官员眼中,叶小天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在渐渐改观。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叶小天这个外来户普遍有些排斥,但他们渐渐发现,叶小天做事很有章法分寸,不该他管的事,他绝不会强出头,比如叶小天在张氏和戴氏之间那桩人命案子中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清淤这事,以府衙拨付的那点银两,根本不可能顺利铺展开来,可叶小天偏偏化不可能为可能。他想出了种种办法,真的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全城清淤。
能用最少的钱,干成一件别人认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这个人就了不起。
于俊亭在府里听下人禀报叶小天近日的所作所为,开始她唇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可是听着听着,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当初把疏通河渠的事栽到叶小天头上,本是存了戏弄羞辱之意。看叶小天当时的态度,分明也不愿接受。可他既然推脱不了,就放下自己的成见全力以赴去完成,这就难能可贵了。知府只拨了可怜的二百两银子,他就千方百计想办法,竟然巧妙地完成了任务。
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忽然之间,于土司动了怜才之意。
可是她所谋划的事是见不得光的,要招揽一个人为己所用,当然得了解他的根底。她是女儿身,不方便出面,就把此事交给了戴同知。
……
一处亭子,上边悬着竹帘,帘儿半垂,掩住了戴同知、李经历和叶推官赤条条的身子。三人各自一张木榻,榻上铺着洁净床单,伏在榻上,背上有一双手推拿着,嗅着亭外的花香,听着耳畔鸟语,令人飘飘欲仙。
“再加些力……”叶小天伏在那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感觉背上愈发轻柔,便叮嘱了一句。那身穿亵衣裤,颇有几分俏媚的小姑娘柔声道:“这位老爷,不是奴家不舍得力气,筋喜柔而恶刚,适宜的力道才能行气活血,扶正祛邪,并不是越痛便越好的。”
叶小天“唔唔”两声,道:“只是被你按得快要睡着了。”
说话间,右手边李经历伏在榻上,酣声已经起来了。
左手边戴同知微笑道:“贤弟若是倦了,便小睡片刻也无妨。”
叶小天道:“我没有白日小睡的习惯,若是不能睡足,反觉更不舒服,不如不睡。”
戴同知道:“既然如此,你我聊聊天,便可醒盹儿了。我与贤弟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贤弟却还不甚了解,听说贤弟就是我铜仁本地人?”
叶小天一呆,心道:“我怎么会成了本地人?”转念想起当初为了中秀才,黎教谕特意把他的户籍办到了铜仁府。这种事应付科考也就是了,对戴同知却不必隐瞒,况且戴同知是张知府的心腹,是地头蛇,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事后被他察知反而不美。
叶小天便坦诚地道:“对戴兄,小弟可不敢隐瞒。实则小弟是京城人氏,原本只是天牢一狱卒。当初受人所托,赴江南送一封家书,结果出了岔子,辗转来到贵州……”
叶小天捡那能说的,对戴同知说了一遍。
戴同知找了这么个机会接近叶小天,目的就是探听他的底细。
人在这个时候,身心最是放松,也最没有戒心,比较容易打探到真心话。他事先已经对叶小天做过一番了解,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一听叶小天没有隐瞒,便道:“呵呵,原来如此。英雄不问出身,我也只是生得好。如果我的出身如你一般,却未必及得上你今日的成就。”
戴同知咳嗽一声,又道:“只是贤弟在贵州做官,未免委屈了你。”
叶小天道:“戴兄此言何意?”
戴同知道:“贤弟精明强干,又如此年轻,若在中原,得到上官赏识,前程不可限量。只可惜我贵州地方的重要职官,皆由土司把持,贤弟虽具才干,却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心有所感,有些颓丧。
戴同知睨了他一眼,忽然又道:“不过呢,要说绝对没有机会,却又不然。你要知道,土司世家传承千年,雷打不动的世袭尊位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是若子孙不肖,也难保就不会葬送了祖宗江山。所以许多土司人家,不但重视培养子侄,而且注重发掘人才引为己用……”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戴兄所言,小弟自然也明白。只是……我作为朝廷委任的流官,却在土官掌权的地方任职,根本就里外不是人。可哪棵大树才可依傍,我又哪里弄得清楚?”
要把假话说得真,就得七分真、三分假,这个道理叶小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所以他趁机撇清了一下自己和红枫湖夏家的关系,继而说道:“何去何从,小弟现在也茫然得很。其实能有现在的官位,熬资历、混年头,应该也是不错了,可我……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戴同知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命好不怕运来磨。贤弟你能从京师天牢一狱卒走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