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出是府中何人,心道:「啊,竟被那王玉儿无意间猜中了,贾似道果然来此私会女子,却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竟须他如此瞒天过海,煞费周折?」
一时,只听贾似道笑道:「这么晚,上头有何事耽搁?让我好等。」
妇人道:「还不是芸丫头闹人,与筠儿睹气,弄得自己心中憋屈,却来我房中廝磨,不肯就睡。」
听妇人声音,着实不年轻,沙沙中有沧桑之味,却不失慈和温婉。
贾似道笑道:「这丫头,明儿我说她两句,这般闹法,弄得娘没法休息了。」
妇人嗔道:「还不是像你!一般的顽皮不听话。」
贾似道嘿嘿作笑,扶着妇人向室中走来,我暗下一乐,原来全料错了,贾似道哪是私会妇人,竟是母子相会,也不知有何要事商议。
想是入夜已深,胡氏临睡前卸去了盛装,连发簪也拔去了,此际满头长发披散,飘垂及腰,身上随意披了件宽袖罗衫,足下是轻软睡鞋,那中等身量的身段,竟也走出了娉婷之态,很有女人味,与我平日所见,大相径庭。
我心道:「胡氏平日拘于身份,发式妆容、身衣打扮,乃至言行举动,十足一个大户人家老主母的模样,此时看来,她留给我这般印象,乃是受其外饰蒙蔽了,其实,她容颜未衰,眉目间犹存余韵,也只不过是个中年妇人。」
师姐这时也回眸张望,身影如白云轻飘,避入榻旁的屏风后。
贾似道扶着胡氏坐于榻上,自己拉过一张矮脚椅,母子两人面向坐定。师姐的身形又无声滑出,她眼眸游视过处,室内坛罐锦盒,纷纷如昙花盛放,悄然打开,过目后瞬即又合上,诸般异像,应是念力所致。
屏风这一侧,贾似道母子毫无所觉,贾似道说道:「娘,明日便是筠儿的婚仪,或恐有事发生,娘不要随意走动,厅中见礼后,我让全真道士护送娘回房,娘拿上含有孩儿精血的宝珠,一到秘室外,门儿自会打开,娘明晚便在此处歇息,等我来唤你,才出去。」
胡氏惊声道:「你尽顾我作什么,要顾你自己!还有芸丫头、筠儿呢,你却不管了?」
「他们不用担心,筠儿自有东府那些人照应,芸丫头、笙儿我让他们跟着霍氏,有齐管家请来的仙姑看护,也都没事,我就更不用担心了,有解道长在身边,可保无虞。」
「你这回究竟惹上了什么仇家?」
「孩儿也不知,左不过年轻胡闹时欠下的旧债罢?」
「唉,眼瞅着你一心向好,也不胡闹折腾了,却又生出这些事!」
「娘不用多想了,明儿有众高人道士,仇家来了,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孩儿只是怕场面太乱,一时照应不及,惊吓了娘。」
「嗯……姨娘们呢,还有那些丫鬟仆从,都能没事么?」
贾似道默然片刻,道:「都没事的,娘不用操心了,孩儿自会照应。」
胡氏却从贾似道气中看出言不由衷,脸上变色,怔了片刻,合闭双目,口唇微动,低声祷告:「佛祖慈悲,保佑我合府平安,一切罪孽,皆因我起,皆由我受,与旁人无涉,若有责罚,信妇愿一力承担,纵然千刀万剐,下阿鼻地狱,信妇甘受不辞,只求合家平安喜乐。」
贾似道急握胡氏之手,道:「娘何苦自咒,若有何错失欠累,那也是孩儿所为,与娘全不相干。」
胡氏睁开双眼,目中已泪花晶莹:「莫胡说,你不信佛,与你有什么相干,娘是不洁之人,罪行多多,娘知道迟早会有报应,只求不要连累到他人身上。」
「娘不用瞎想了,娘是世上最圣洁善良的女子,一生积德行善,放生、济困,善行无数,佛祖若真有眼,当给娘大大的福报呢。」
胡氏盯着贾似道,幽幽地歎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哄娘了,娘自身所为,心中有数,瞒不过佛祖法眼。娘十六岁嫁人,不能从一而终,跟了你爹爹,又不能长久,老太君将我遣发给石匠,又……唉,娘一生辗转,以不洁之身,连累了多人,尤其是那张石匠父子,你接我回临安时,将他们瞒在鼓里,怎……怎对得起人家?」
「孩儿不是说过么,事后我让人送去一大笔养老银,张石匠该能舒舒心心地安渡晚年。」
「那怎么这些年也没递个消息来?人家心里定是恨上娘了。」
「短暂夫妻,有何情分?听人说,张石匠拿了眼钱,举家迁回湘西老家,买地作财主去了,人家只怕早已忘了娘啦。」
「甯儿也去了?他……他喜欢玉石雕琢,回老家却没什么奔头。」
「也跟去了,如今定然已娶妻生子了,玉石匠苦累,哪比得上坐收田租轻松。」
「那……那也罢了。」
贾似道赔笑:「娘,你别心中老惦记着这些没用的,人家过好好的,你这头挂念忧心,白委屈了自己。」
胡氏不为贾似道的劝慰所动,兀自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情迟疑,嘴角嚅动,终于道:「有件事……芸丫头她娘刘氏,好端端的一个人,是怎么……怎么死的?娘一直也不忍心来问你,想来也是受我连累……」说着,情难自抑,语声哽咽,泣不成声。风韵未失的面庞,流珠溅泪,梨花凋残,望去楚楚动人。
贾似道垂头道:「娘又瞎起疑心了,那是霍氏呷醋,被她逼的。」
「你何必骗娘!她僻居府外,若你有心隐瞒,霍氏怎能知道?你……你是不放心刘氏清楚芸丫头的身世,有意让霍氏知道,没……没了刘氏,你好接芸丫头入府!」
「娘!」
「娘也知道,你都是一心为娘着想,可是你不该忒过狠心,娘本不该……如此一来,娘身上的罪业,愈发重了。」
贾似道举巾替胡氏拭泪,柔声道:「娘把孩儿想深了,的确是无意被霍氏察觉,她那时初嫁情热,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刘氏又是经不起场面风浪的人,自寻了短见。唉,孩儿为人,鲁莽粗心是有的,要说是刻意为之,天打雷劈!你想,此事诸多后变,怎能预先全然料到?此事过后,孩儿心中一直有愧疚,待刘家的人格外恩厚,你也是知道的。」
胡氏低头垂泪,声气稍缓:「总之全是因娘而起,娘的罪业不浅。」
贾似道安慰道:「娘就是心善,凡事都怪到自己身上,娘这般作践自己,孩儿瞧着,实在不忍心呢。」
胡氏擡面抹泪,歎气道:「你对娘千般好,万般好,娘是知道的,只是,你也该多关心关心身边的其他人。王氏有疾,你回来后也不去瞧人家一趟,她毕竟也是筠儿生母哩,你怎可如此粗心大意,冷落了她?」
贾似道微微作笑:「她身上常有小疾,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碍事的,况且,娘有所不知,她……她是从小受那处训养调教的,忍得越久,房里头便越……越张狂,嘻嘻。」
胡氏眼角还余有水光泪湿,闻言脸儿蓦地一红,啐道:「呸,动那些歪念,不是好人!亏你还有脸说!」
贾似道摸着胡氏的手,涎脸道:「娘呷醋了,可了不得!」
胡氏面醉身软,吁吁喘道:「哪个呷醋了……你……你……别闹了……好好坐着说话儿……」
我吃了一惊,胡氏好端端的怎地忽作此态?待细一看,胡氏膝下,裙衣抖动,却被贾似道身子挡住,望不见贾似道在下方做了什么,使得胡氏情语气,一时大异。
直到胡氏腿上裙衣越抖越高,乱乱地堆起,方见贾似道适才摸着胡氏的手,不知何时滑下,竟然伸入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