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目问道。
林锦儿一顿,回身施礼道:“有些事既已发生,不可抹灭,更难回头。妾身信夫君,当然也信公主。其实在长安时公主未曾多加刁难妾身,妾身一直很承您的情。”待她掀帘离去,栾采晴悠然神往道:“你倒是好眼光,选了个好妻子。”“吃一堑长一智,上一回吃了大亏,这一回自然会选个最好,也最合适的。”所谓的吃亏自然不是指与栾采晴的定情,而是彼时云里雾里,处置不当耽误了两人的终生。
栾采晴面上一红,美眸一横道:“你后悔了?正想问你一句心里话,若是到了今时今日你的见识心性,再回当年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带我走?莫要瞒我,这个问题你一定也想了二十多年对不对?可有答案了么?”“是,时不时就会想起。”奚半楼捻须叹道:“其实没有答案,多半我还是不会的。不过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定要带你即刻赶回长安,会问个清楚,再寻些更妥善的法子。有些事情,是躲不开避不过去的。”“我就猜是如此,其实换你来问我,我也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不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就此定下终身?所以你这么答复我,我也不难过。可喜的倒是咱们见解相同,也不枉了当年一场胡闹,搅得风风雨雨。”忆起无法避开的旧事,奚半楼默然,脸上尽是萧索之意。
栾采晴又笑道:“听说你回了大秦之后性情生变,不再如从前一板一眼。教那个好徒弟的时候有不少趣事传扬出来,可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算是受了本公主的福泽么?嘻嘻。”“正是。行事有底线,同样需圆融,更需因材施教,因地因时制宜。若非如此,恐怕也不能执掌凉州十余年。这些,俱是受公主之惠。”奚半楼起身拱手,算是谢过了。
“那也不必行礼吧?”栾采晴看着奚半楼清隽却初老的面容道:“你一路护我回长安已足够一生之恩义,我也时常为你诵经祈福。你是个名满天下的英雄好汉,志在家国门派,我也不怪你什么。咱们,谁也不欠谁!”“终还是我的错,只是有一件事,小徒在亭城杀了你的孩儿,彼时各为其主,还请多多谅解他。”奚半楼听得心中刺痛,自己终是亏欠了栾采晴的一生。她回了长安之后传出的风流浪荡,又有多少是经此事过后的自暴自弃?这一份爱终究辜负了,既是一生的回忆,也是最残酷的结局,更是难以被宽恕的爱的罪孽。
康姆“我不骗你,我其实不恨你的徒弟,一点儿也不,狄家的人都是些贱种,于我而言连玩物都算不上,死就死了,与我何干?”“嗯?”奚半楼愕然抬头,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无数的内容。她不恨吴征,还有些快意,那自然是恨狄家了?连玩物都算不上,那只是不上心,必然还是【玩】过了的。至于【与我何干】,细想那就有些骇人了……奚半楼心中又惊又痛,那些风流韵事传得举世皆知,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难免嫉妒又郁闷。
“哈哈。我还当你成佛了呢!原来还是会吃味儿。”刺痛了奚半楼,栾采晴终于得意地放声娇笑起来。
奚半楼摇头道:“即使有不顺心处也不必为难自己,何至于此啊。你……以你的人才品貌,还怕觅不着如意郎君么?”“找不到咯,再也找不到咯……也没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可也舒心。最后与你说一句。”栾采晴一按椅靠起身道:“我皇兄在三国结盟一事上别无念想,一心想与秦,盛两国共剿贼党,你不必担忧。但是我来此身负要事,要对付一个与你们无干的人!这一回我栾家倾巢而动,志在必得,也不怕与你说,此人你家陛下同样已在动手!识相的最好老老实实地旁观莫要插手,免得惹祸上身!言尽于此,算是了结了旧情,就算从前还有些什么人情债还不完,从今以后咱们形同陌路,两不亏欠。”“可否说得清楚些?对付什么人要这么大的阵仗?”奚半楼闻言心惊,凝重无比问道。他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然也是他欠栾采晴的。栾采晴所言两不亏欠,当然是要他莫要插手来还了。
“还想多套些话?反正与你无干,约束好你的属下与门人就是了,尤其是你那个宝贝徒弟!对了,那把花伞是你送与我的,现下物归原主。”“既已送出,岂有收回之理?”“无妨,你若也不想要,随便扔了就是。告辞!”“我还没有答应你!”“也无妨了,你呀,总想刨根问底,可有些事是不能说的,知晓了也没有半点好处。”栾采晴足下不停走向营帐外,留下余音袅袅道:“我不是怕你插手搅了好事,只是总算有一番恩义在,你是个君子,不想你稀里糊涂丢了脑袋而已,人家说了当年的事不怪你,还总是念着你的好的……”风雪之中一袭白裘融于雪色,渐渐地青丝也被白雪所覆盖,再也看不清了……林锦儿捧着喷香的肉羹烫进入营帐时,栾采晴已离去多时,只留下奚半楼皱眉苦思,酷寒天里额头依然爬满了冷汗。
“夫君,栾采晴呢?”“走了!”奚半楼双掌青筋暴突,喃喃道:“为何?为何?陛下与燕皇为何要一同对付祝家主,既然如此,祝家主当有所察觉心知肚明,为何她又一定要同来凉州?”“对付祝家主?”林锦儿美眸一张,惶急道:“夫君说的什么?陛下要和燕皇一起对付祝家主?那征儿岂不是危在旦夕?”“征儿若是置身事外,就没有危险!”奚半楼苦笑一声道:“能让两位国君一同出手的,除了祝家主还能有谁?”………………………………………………………………离出使的日子仅余三天,吴府上下的准备俱已停当,就等着誓师壮行。午间吴征下了朝,忙完手头活计在花厅里稍坐歇息。这一趟出行,最不放心的就是玉茏烟,可也涂呼奈何。还好挖掘连通皇宫排水道的事情已在着手置办,初时还搞出不小的动静!
“这帮蛮子,还是有用。”吴征笑着摇摇头。
祝雅瞳大驾光临富山别院,饶过了果三结的不敬,一番离幻魔瞳之后又是恩威并施,整治得这位蛮族王子俯首帖耳。祝雅瞳当然不会去信任这帮人,可是让他们帮着做些事,在某些场合倒是十分方便,比如这一回开掘地道。
浣花溪旁可是风水宝地,多数富庶人家聚居于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凿地道难上加难,用上这帮人就不同了。赵源醒先买下了一片地皮又找上了果三结,请了蛮子来打地基建一座庄园,给予的报酬便是事成之后,庄园的三成归笸箩族所有。
有了蛮子开路,赵源醒暗中主持协调,纵有反对抗议的声音,终抵不过“民族政策”为先,何况赵源醒约束得极好并未过分打扰邻里,倒也开展得顺顺当当。
有了保命的路子,吴征也能放心踏上新的征程。秦皇的身体日渐一日地瘦弱下去,两位皇子的动作也越发大胆。太子殿下凭借多年的积威依然远远领先五皇子,秦皇值此关键时刻除非彻底疯了,也不会有撤换的可能。这一回使节团也是由太子梁玉宇领衔,待会盟之事尘埃落定,回了成都就再也无人有异议,五皇子绝无翻盘之望。其实从一开始,五皇子就看不到希望,或许只是单纯被架上高位,用以提醒太子殿下莫要得意忘形的。
虽霍永宁也要出使,朝中还有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等重臣在,方文辉向来低调,就算真要捧五皇子登基而玩什么花样,其余几位也不会答应吧。真要强行这么做还会惹来几位重臣的反感,他们几位一旦目标一致联起手来,方文辉也不是对手。
局势清晰明了,京中有胡浩照应坐镇也吃不了亏,接下来就专心致志帮助祝雅瞳渡过危机!到了凉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求师尊助力,有了“使馆”一功,燕秦之战时祝家暗中资助凉州,想来以奚半楼的为人断然不会拒绝。想透了一切,吴征舒了口长气。
“大人,昆仑派顾不凡携子顾清鸣来访。老奴不敢阻拦,先行一步前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