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结盟。
」「结盟?」程宗扬把自己与剑玉姬、霍子孟的交易说了一遍。
秦桧不禁皱眉,「剑玉姬要太后死,霍子孟要太后活;剑玉姬要刘建活,霍子孟要刘建死——主公全都答应下来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程宗扬叹道:「总不能我们先打一场吧?」「那主公的意思呢?」程宗扬一挥手,「全弄死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的话……」秦桧想了想,「若是把羽林军拖到天亮,再围南宫呢?」程宗扬知道他的意思,等吕氏与刘建拼到你死我活,再来个黄雀在后。
但自己在宫里亲眼看到吕巨君的手段,可以说把天时、地利、人和都利用到了极致。
雪地一战,完全是碾压式取胜,刘建想死拼只怕都没有足够的本钱。
「不妥。
刘建未必能撑太久。
」程宗扬道:「我怕的是吕巨君全歼刘建乱军之后,迅速稳住局势。
一旦他们平定内患,据守南宫,没有乱军在里面接应,羽林军加上董宣手下的隶徒未必能攻进去。
还有霍子孟本人的心态也很难讲,刘建被杀,等于吕氏已经平叛。
若拖到天亮,吕雉再露面的话,霍子孟很可能会就此收手。
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程宗扬拍板道:「因此一定要趁乱而战,先灭掉吕氏,再与刘建对决。
」秦桧眼珠四处乱转,飞快地动着脑筋。
程宗扬道:「你不会是担心剑玉姬那个贱人吧?」秦桧道:「主公明鉴,有剑玉姬在,与刘建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
」「形势逼人,饮鸩止渴也顾不得了。
」程宗扬道:「无论如何,必须先灭掉吕氏!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秦桧道:「眼下四方角力,刘建一方是宗室,吕氏一方是外戚,霍子孟一方是朝廷重臣,最后一方是长秋宫的赵皇后。
若论实力,我们一方是最弱的。
所幸我们在暗处,暂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局势错综复杂,吕氏固然占据上风,刘建也未必不能翻盘。
」「若以十分而言,吕氏的胜机占了四分。
」秦桧道:「刘建得巫宗之助,加上宗室各支,当有三分胜机。
霍大将军若是一意孤行,置两宫于不顾,得胜之机不过两分。
而赵皇后孤立无援,胜机唯有一分。
眼下我等三方合作,胜机看似占了六分,但彼此都存着戒心,六分的胜机充其量唯有四分而已。
吕氏倾力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程宗扬原本觉得胜机在握,被秦桧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不由冷静了许多。
秦桧说的没错,指望三方精诚合作,完全是个笑话。
自己固然操着心思,事成之后毁约,剑玉姬难道就能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说不定那贱人翻脸更快,下手更狠。
还有霍子孟,与其说他看好赵飞燕,不如说他是看在金蜜镝面子上,才捏着鼻子跟声名狼借的赵皇后站在一条船上。
三方心思完全不同,因为局势所迫才勉强结盟。
而吕氏上下一心,以吕雉的身份地位,吕氏的权势根基,再加上吕巨君的心计手腕,真想扫平吕氏,可没那么容易。
这种勾心斗角的勾当,程宗扬想想就觉得头痛,好在身边这位奸臣兄,正是此道的大行家。
程宗扬道:「你那边能走得开吗?」秦桧微笑道:「外面自有拙荆主持。
」程宗扬以手加额,庆幸地笑道:「那就辛苦嫂夫人了。
一会儿见过董卧虎,咱们一起入宫。
」第五章南宫。
崇德殿。
已经是丑末时分,本来应该夜深人静的宫禁,此时却一片混乱,哭喊声、叫嚷声、拼杀声、惨呼声……响成一片。
昼间刚举行过登基大典的宫殿内,一群乌衣大袖的官员仿佛受惊的乌鸦,在廊柱间仓惶奔跑。
这些被裹胁来的官员都是拥立新帝的从龙之臣,但随着吕氏指挥的平叛军入宫,眼看就将沦为从逆的叛臣。
可以说短短一天时间,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再加上这会儿又熬了半宿,一个个萎靡不振,惊惶不堪。
殿前的丹墀上挤满了披甲的家奴,他们也没比那些大臣好多少,一个个面如土色,几乎连手中的刀枪都拿不稳。
丹墀前的雪地上,数百名军士摆成偃月阵,面对着宫门严阵以待。
那些军士衣甲混杂,显然是数支军队拼凑而成,里面甚至混杂着手持金瓜、银戟、黄钺的仪仗军。
虽然一样疲惫不堪,好歹比那些乌合之众严整得多,此时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宫门。
宫门上方飞檐斗角的三重门楼仿佛被一只巨手拧过,从中折断,巨大而扭曲的断痕从檐顶一直延伸到城墙基部,高大的门楼整个倾颓下来。
城门部分还保存完整,但朱红色的宫门不断传出沉闷的撞击声,门洞内灰土簌簌而下,仿佛一头猛兽正撞击着城门,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
陈升立在战阵最前方,神情有些恍惚。
他本是军中一个不起眼的书佐,机缘巧合之下,娶了一位内侍的侄女作为继妻。
天子秉政之后,那名内侍一路高升,最后成为掌管天子印玺的中常侍,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短短数月便当上射声校尉,成为天子心腹。
谁知一切都如黄梁一梦,梦尚未醒,便被贬为白身。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天子的近臣、忠臣,却不料成为从逆的乱党。
这一战若败,不但荣华富贵化为泡影,连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
在他身后,刚刚登基的「天子」刘建已经两天未睡,但毫无困意,他头戴帝王冕旒,身上穿着天子袍服,一手按着天子剑,双颊因为亢亩而变得通红。
在他身边,簇拥着一班戴着狗尾的内侍。
宫里大多数内侍都已经逃散,但他们这些受过刘建贿赂,成为内应,又在登基大典上接受过伪职的从逆者已经无处可逃,只能与「圣上」同生共死。
殿外的飞雪越来越密,四周的宫室、楼阁,远处的街道、市坊,权贵豪门的深宅大院、平民百姓的草屋茅舍……都被大雪覆盖。
然而武库的大火非但没有转弱,反倒越来越大,只是有高墙阻隔,没有蔓延开来。
火光在雪上闪动着,仿佛流淌的鲜血。
撞击声越来越剧烈,突然间,朱红色的大门猛然松脱,连同门后堵塞的重物都被撞开。
陈升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摆脱出来,随即拔出长剑,高呼道:「射——」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便从宫门的缝隙间钻出,狠狠撕开了他的喉咙。
宫门撞被的同时,宫墙上方甩过数十道绳索,无数披着黑甲的士卒蚂蚁般逾墙而过。
一排手挽强弓的射声士跃上墙头,控弦劲射。
杀入宫中的平叛军汇成一片,潮水般涌来,与殿前的残军狠狠撞在一处。
作为汉国权力的中心,崇德殿一木一石都经过精心布置,充满了神圣的庄严感。
然而此时,鲜血正在这处至高无上的宫殿内肆意流淌。
尤为讽刺的是,流血的双方都是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