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百结却是装的。
她以此突出这件事的棘手,是为了突出吴长红的至关重要。
这个不到二十一岁的姑娘自以为成熟了,其实还不谙世事。
对这件事的难度,远不如父母估计的充分。
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人世的看法,这位阅历浅显的姑娘,不象父母那样,心头总是萦绕着过去的创伤,而是把旧事当成过眼烟云抛诸脑后。
文景深信:如果你的爱情和你的追求并没有矛盾,如果它们已融汇成一对恋人的血肉之躯的生命动力,有什幺绊脚石踢不开呢?基于这样的认识,累了一天的文景做了一夜美梦,常常咯咯咯笑出了声。
柴草还在发愣,秋风倒推波助澜了。
火舌瞄准一个方向,咯别咯吱地蓬勃呼叫了。
陆文景一侧身坐起来,就穿衣服,说是吴长红叫门,肯定有急事!陆文景的娘揉揉酸涩的眼睛,——老人家前半夜想东想西,一直难以成眠,此时睡意正酣。
于是便埋怨闺女是“秤砣坠了心,时时沉重”。
她认为象吴长红这样的生性拘泥、自视又挺高的年轻干部,断不会大清早来消除前嫌、帮文景谋事的……。
难道那针织厂要人的指标果然下来了?文景跳下地来不及梳妆、顾不得披件厚外衣就风一样刮了出去。
这孤零零的独影犹如天神突降,使人不敢相信。
在这迷蒙的清晨,街巷里只有屋顶和院墙上的白霜依稀可辨。
刚从甜梦中醒来的文景,反复眨眨眼睛,才进一步确认这黑影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吴长红将高耸的军大衣领子放了下来,重新整了整衣襟。
大衣掀动一股凉风,使文景打了个寒噤。
脑子里一片茫然,谁也泛不上话来。
除了时间、地点的突兀、荒唐外,吴长红变化太大了。
他眉骨高耸、两颊清瘦,而且胡子拉茬,全不象二十三、四岁的人。
怎幺会变成这样呢?可是,没等文景反应过来,吴长红就把她拽入怀中了。
而且,就象怕她突然飞去一样,用他那铁钳般的大手箍得紧紧地。
好象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激奋支配了周身神经,什幺时间、地点、节制和胆怯,一切都不在顾念之中了。
在吴长红箍得很紧的军大衣内,陆文景一阵眩晕,朱唇在热血的冲动下,微微张开,双眼一合,就柔软如酣睡的小猫咪了。
这是多少天的疏离、敌意、甚至是怨恨酿造出的甜酒。
在他(她)们的感觉里世界已不复存在,只有对方砰砰跳动的心房。
文景蓬松的秀发、宽阔的额头、妩媚的脸蛋、惺忪的双眸,无一处不让人想亲想吻。
这男子汉第一次拥抱心爱异性的血肉之躯,说不出是何等美妙的感觉。
十几天来,在带着大地气息的新粮的滋养下,文景的肌肤圆润而光洁,文景的体态柔嫩而温顺,文景的脉搏健康而有力。
吴长红觉得世上再没有哪一个女子能与他怀中人相提并论……
“我娘的食指上起来个象铁钉一样的黑点儿,火烧火燎地疼。
有经验的老人们说这是蛇头疔,套上个现宰杀的猪苦胆,以毒攻毒能挟制住。
为这,我昨天还往县屠宰厂跑了一趟,托熟人才讨回个猪苦胆。
可是根本不管用!昨天晚上疼得一夜都没合眼。
——我突然想起你会扎针,一早就过来了。
”
”文景道。
死活不去。
——她要为娶儿媳妇一分一分地积攒呢!”吴长红双目喷火,热辣辣地盯着陆文景。
两个年轻人的相爱是比所有世俗利益更为坚固、更不可抗拒的意志。
一层怕羞的薄纱既已揭过,从此时起两个人的视野中都出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陆文景觉得她和长红已由相互吸引过渡到合二为一了,彼此都应该想对方所想,急对方所急。
”尽管她十分想去,但又不能不实话实说,“我是个半瓶子不满的‘翻书先生’。
常见病症,照着书本操作还行……。
”
听到这情景,就硬着头皮走出街门,把外衣披到文景身上,说“娘给你取书和针包去!”
说什幺能讨得欢心……”
”倒是文景娘再一次出来,把针具和医书塞给文景时,主动跟长红打了声招呼。
不过,她的声音僵僵的,赖学生背书似地毫无表情。
从始至终没有瞥长红一眼。
她点点头摆摆手,让母亲放心。
不经意间,又发现未被窗帘遮严的玻璃缝儿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