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思绪,脑中不时地映出春玲的影子。
那毫不付出就一步登天的中选者,那毫不费力就偷梁换柱的受宠者,此刻正春风得意、在安置自己的铺盖卷儿吧。
经历了这一场打击,她才明白:世事就是这样,遭受不公平待遇的、遭受厄运打击的,总是实实在在、埋头苦干的人。
所谓“表现”,不在于你做了什幺、也不在于你起早贪黑、废寝忘食,而在于人家是否欣赏。
说白了,在于“小红太阳”的眼睛!在于他那个天马行空的舌头、惯于翻云覆雨的嘴的解释!
义愤和懊丧完全控制了她。
心中如同碎刀支解一般疼痛。
路旁的垂柳不停地扫刮她的头顶,把那乌发刷得纷乱。
枯树败叶毫不留情,扎进了她的鬓角。
文景不知不觉。
她只是象解包袱似地,一层层掀动自己家的凄惶:爹娘的老迈,贫穷、疾病和饥饿,三位兄长的夭折,文德的挨揍,自己的许诺……。
犹如上学时碰到了无解方程,原本没有答案,她偏要冥思苦想。
眉头也拧在了一起,惨白的脸上掠过一阵又一阵的抽耸,使那方正的额头上出现了皱纹。
她那翘翘的动人的嘴角也耷拉下来了,面颊的肌肉也完全松弛,一副哭相,可眼里却干干的没有泪水。
这时的陆文景简直变成个饱经磨难的妇人了。
只见他两腿朝前一叉,一条腿悠忽落在地上,另一条腿搭在大梁上脚点脚蹬。
故作潇洒地停在文景面前,问:“大中午干什幺去?”
但是,她那喷火的怒目让胆小的人看了会汗毛直竖。
”吴长方这天特别谦和。
“春玲搅嘴难缠,先让她出去;这下一个不就轮到你了?”他用双腿控制稳永久牌自行车,弯前上身来想用那只独手替文景摘掉她头上的枯叶。
她不能容忍这骗子碰自己一下。
她已失去理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鬼都知道她凭的是什幺!”
”吴长方前后了了,阴阴地说,“就凭她肚里怀着吴家的孩子!”
当她身子一瘫,就要栽倒时,天空似乎有另一个陆文景倔强的声音在给她鼓气:“陆文景,决不能倒下去!”于是,她硬撑着退向路边的一棵柳树,背靠了树干稳住自己。
毕竟要做一家人!”吴长方说罢,弓身向前一蹬,径直朝吴庄去了。
那明哗哗的车轮扑楞楞飞转。
他扭头朝县城的方向望了一眼,嘴里还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曲调。
在文景去县针织厂的事情上,一个关键的人物没起关键的作用。
不是这个人与文景交情浅不肯诚心帮忙,是因为她刚巧出了远门。
细心的读者一定会联想到这个人就是小个子喜鹊。
也就是最先给文景提供信息的公社卫生院的妇产科小护士。
当文景爬上公社卫生院的高坡,穿过那铁栅栏门,想找这“吉祥鸟”问个究竟时,又扑了个空。
那位身穿白大褂的妇科女医生告诉她,喜鹊到地区办的培训班学习去了。
培训期限为一个月。
关键时刻,传递佳音的喜鹊飞走了。
吴庄“一打三反”的新成果已成了头号新闻。
路旁三个端着海碗的吃饭的男人正蹲在一棵槐树下,一边听广播一边拉话。
其中一个大个子说:“红旗是不让栽荆条编筐了,吴庄是不叫种苇子编席子了,这不是尽卡老百姓的手脚幺!”另一个中等身材的极象是吴天才的妹夫。
他的话说得更难听:“家里炕席烂了,再也没地方寻些苇茬子来补了。
今后买不起棺材的穷人甭指望用席子来裹尸了。
”……
使她内心的痛苦和抑郁一波一波推进,此起彼伏。
日头已经偏西了,她不觉得饥饿,只是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
她慢慢腾腾踽踽而行。
不想回故乡,不想回那毫无希望的吴庄。
不愿见父母,更不愿见吴家兄弟!然而举目四顾红旗村所遇到的都是生面孔,又那有容身之所呢?
他是红旗的文艺骨干。
相貌和演技曾号称红旗宣传队的“洪长青”。
他一见文景,就堵住她大骂这次招工的不公。
他说在红旗论个人条件,他是首屈一指。
连下来选人的针织厂考察组的人都这幺说。
他们特别想招他,还与他单独交谈过。
因为男演员象他这水平的特别缺乏。
结果却走了个副书记的小姨子。
那小姨子会什幺?就回浪浪地扭屁股,唱个“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亲人尝一尝”!怪不得社会上流传“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的联语。
他说起初还不明白这话是什幺意思,这一回可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