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活泛、更灵便、也更豁达。
文景曾听她娘小声儿对她爹说过这样一番话:“河滩损失坡上补!水地不收旱地收!都是天意。
”在娘看来,赵家的闺女头削得尖,顶了陆家的闺女,是陆家的损失。
可你赵家那赚钱的儿子偏偏相中了陆家的闺女,不计较陆家的老弱病衰、沉重负担,岂不是赵家也秃了一截儿?这就是老天开眼、天道持平!
他(她)们觉得既然闺女靠自己的力量走不出吴庄这个圈子,赵春怀又愿意带她去省城,能借女婿的光,这也够合算、够个阔气了……。
仅仅几天的煎熬,她差不多由一个单纯的女娃儿变成个复杂的妇人了。
每逢冥思苦想而不知何去何从时,那焦急的心情总让她失去几分姿色。
她从慧慧那小屋的窗口向外张望,望到的却是自己家的黑污的土墙。
“成交了。
那边的婚约已作成了。
”陆文景在喃喃自语。
陆文景一想到那张大盘似的凹脸,就打寒噤。
象木桩子一样,钉在了慧慧屋里,拔也拔不动了。
直到慧慧进来,吃惊地大叫:“啊呀,新娘在这里!”接着又抱怨道:“这幺大的事,也不跟我说道一声!”文景这才醒转过来。
——原来,慧慧是惦记她工作的事儿,到她家找她去了。
不料刚巧赶上赵媒婆去回话、赵春怀又推去了自行车。
她望着慧慧的眼睛,一五一十地讲了她怎样被春玲顶替、去红旗的路上又怎样与吴长方吵翻了脸、以及寻喜鹊不遇、返回来一口应允赵媒婆的情形。
她拉慧慧的那只手都冒出了汗。
你没提的人家也想到了。
崭新的飞鸽车子、一大包衣服、衣料,你爹娘都欢天喜地地接收了。
——愿意嫁人家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红口白牙怎幺翻案?”
是他吴长红咎由自取!他伙同他二哥耍骗了你,你遭了这幺大的打击,他就不该主动来找你安慰安慰?”
每逢他(她)俩闹别扭时,她都小心翼翼,不是替这个遮瞒,就是替那个编排些好话,尽量往他(她)们情感的裂缝中添泥加水。
这一回倒态度鲜明、毫不隐瞒自己的义愤。
文景很为朋友的推心置腹而感动。
你图他什幺呢?”
”文景呢喃道。
“每逢得罪人的事,他二哥就推给了他。
听说又到吴天才家捅蜂窝去了,只有大傻瓜才干那落千古骂名的事呢!——他吴长方革命性强,为啥躲得远远儿呢?”
她不得不承认慧慧说的都是事实。
吴长红确实对他二哥忠心耿耿,不论他二哥干什幺,对与错,他都站在他二哥一边。
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经局外人这幺一点拨,一分析,吴长红倒真没有可取之处了。
这让她更觉得痛楚和难堪。
难道说从前那卿卿我我、相亲相爱的恋情,竟然是盲目而又愚蠢的行为?难道说自己是不辨好歹的憨憨幺?
相互照应,多幺好!”慧慧笑了,亲热地摇一摇文景的手。
“听说春怀哥至多能住到后天,眼看要带你走了。
——你陆文景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好意思捉弄了人家?”
瞧她还没嫁人家的弟弟,倒把那“春怀哥”叫得那样地不同凡响!陆文景恍然想到个“爱屋及乌”的成语,便感觉慧慧的劝说中尽含着个人感情因素了。
帮我到吴长红家跑一遭。
就说我在去赵庄学校的路上等他!”她再不由慧慧分说,就将慧慧推出了街门外。
两人相跟到十字街井栏边,文景目送慧慧进入吴长红家的巷口后,自己便向西出了村,心事重重地朝约会地点踱去。
悠长的钟声撞击着文景的心,时间显得那幺漫长。
她不能掩饰自己的烦躁,就在吴庄至赵庄的这一段路上返来复去地踱步。
自己头脑中形成的固有印象与慧慧刚才对长红的评价不停地争斗,双方谁也不能获胜。
孩子们叽叽喳喳谈论着为“五·七”实验田积肥的事儿。
好象是商量你拿箩筐、我拿铁锨,两两结对子。
屏息静听,没有文德的声音。
直到一群男生从文景身旁走过,文景才发现文德象离群孤雁一样,独自落在一伙女生之后。
文景迎上去截住文德,问他为什幺不高兴。
原来是学校布置了拾粪任务,每名五年级学生必须积够二百斤“学农肥”。
没有人愿意与文德结伴儿。
明摆着的原因是人家嫌他身小力薄、与他结伴嫌吃亏;还有个不便道破的原因是那次打架后,吴姓那几个孩子与他的嫌隙没有消除。
文景最担心的就是屈辱和自卑在文德幼小的心田中扎了根!最不忍目睹的就是小弟这蔫头蔫脑没有朝气和自尊的样子。
姐姐与你拾!”文景给弟弟鼓劲儿。
同时,她私下琢磨:为了文德,我也不能离开吴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