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的货!瓷实得很,打都打不烂!足够用一年”
铲下的脏土马上就垫了茅坑。
”文德也来帮腔,父子俩因拾了便宜好货兴奋异常。
撅了屁股一蹭省得动手哩。
纯天然、又卫生,还不浪费!”冀二虎笑盈盈地附和。
还将手指一拧,扳出个“响炮”儿。
如果她不露面,或许文德会当真问人家怎样向中央申报、给不给奖励等有关事宜,继续受冀二虎的嘲弄。
尚未进村就经见了这幺一幕,文景失望极了。
她倔倔地把后背朝了冀二虎,表示无声的抗议!冀二虎便没趣地缩回玉茭地里去了。
陆家父子却根本不加理会。
文德惊讶地一边叫嚷,一边从车后箭也似窜过来。
搂着姐姐的胳膊就夺过包袱。
“姐姐,真没想到啊!怎幺,你怎幺走着回来呢?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文德能用自行车驮你娘了。
”陆富堂豪气十足地说。
“春怀忙吧?上班的人自然是官差不自由的!”父亲脸上的纹路比二年前倒平展了些,架平车的胳膊似乎也很有力量。
他不仅是身个儿“锈”住了,没怎幺往高长;心眼儿也象生了“锈”,还是孩哩孩气的。
读了两回五年级才勉强升了六年级,文景都不好意思追问他的学业情况。
虽然在背带与身体接触处、后背的脊梁处早被汗水湿透,衣服上那白色的汗碱印下的图案与新洇湿的汗渍重重叠叠,但有一双儿女分别在一左一右帮车,他此刻的感觉与城里人洗罢淋浴后的清爽不差分毫。
干活儿方便得很。
”
她那病就认你寄回的药!”
他早将姐夫送姐姐的自行车据为己有了。
——尽管爹娘想方设法限制他,说他将来娶媳妇也得送人家自行车,骑得太旧就拿不出手了。
十五、六岁的顽皮少年哪管这些?
看来文德是彻底摆脱了自卑失落的情绪,从孤独无助中走出来了。
爹和弟弟兴致蛮高,文景也便由衷地高兴。
可是,仅为家中添了两辆不同的车子,他们就这样满足与自豪,甚至带点儿牛气哄哄,又让文景说不出是好笑还是难为情,甚至是有点儿心痛。
——她不爱赵春怀、不爱那个硬往自己头上栽脏盆子的人。
然而,她还得依附于他,主动与他和好。
陆文景还没有坐上娘家的炕头,就发愁怎样在丈夫面前垒个台阶好让自己下了。
在旧日的相处中她深深地佩服慧慧的吃苦耐劳、脚踏实地、严于自律的精神。
但却不喜见她在社会生活中和人际关系上的太过分的敏感。
每当她与赵春树的恋情不受外力干扰、发展顺利时,慧慧就满面春风,快活得脸儿红扑扑的羞答答的,宛若夏日正午的睡莲。
一旦在拉话中牵扯到某某的家庭出身、个人血统的问题,她就寂然无声、死气沉沉,就象脖子里吊了城砖的四类分子。
由于对爱情的忠贞、对爱情的患得患失,慧慧常常将她所遭遇的人生打击以及内心的痛苦扩大了千百倍。
人家丑妮还是地主出身呢,难道就不活了?”慧慧却直拗地认为,一旦如同丑妮,家庭出身是墨墨儿黑,加了火碱也甭想洗涮干净;个人长相是刻骨骨儿丑,要五官没五官,要脸盘儿没脸盘儿;又没念过几天书,自然也就没什幺想望了。
老百姓还有句话叫“金山配银山,炉渣陪黑炭”。
干脆咱是“炉渣”、“黑炭”,倒也罢了!偏偏是半红半黑、不上不下。
跌到炉渣堆里不甘心,攀人家闪光的亮堂的,又十分艰难,怎能叫人不煎心呢?
也许,正是基于此,文景才高眼看她。
因为两人的骨子里有某种相似处,她们才脾胃相投,十几年的友谊才牢不可破。
他与慧慧的恋情又朝纵深发展了一步。
当初的天时、地利与人和就象优质的混合肥料,催熟了爱情之花。
北方黄土高坡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
直到春夏之交,才是这里绿草发芽、杨柳飞絮、燕雀恋巢、猫狗闹春的时候。
赵春树回乡的步伐正好踏着一切有生命的动植物蓬勃生长的节拍。
天时对爱情的成熟极为有利。
慧慧又偏偏与爹娘划清了界限,和五保户聋奶奶同吃同住。
这就给赵春树与她幽会提供了便利。
来自人民解放军大学校的赵春树回乡不忘学雷锋做好事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事实上,他也确实给五保户挑水、扫院、垫茅坑,干了很多一不怕苦二不怕脏的活计。
这样,五保户的茅棚寒舍就成了亚当夏娃的伊甸园。
地利于爱情的成熟也极为有利。
此外还有人和。
原来那五保户聋老太太年轻时颇有姿色,做过赵庄一位大财主的小妾。
那期间就招风惹草爱吃荤饭。
先与财主家雇来的小画匠私通。
后和上财主家缝皮袄的老皮匠相好。
还有人说她真心喜爱的是一位年轻长工。
不知是因她好吃肉,还是因为她皮色鲜美,赵庄人送了她个外号叫“鲜羊肉”。
财主死后,鲜羊肉就卷包了银钱首饰嫁了那位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