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挨批斗后,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敢抬头走路。更多小说 LTXSFB.cOm
那些天走在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似乎前后左右男女老少的所有人都在指着自己议论:「看,就是他,上次在台子上撅着挨斗的。
」不过,毕竟是那个年代,批斗会并不是罕见的事,又有几次比批斗我更火热的大会开过之后,自我感觉人们的议论已经转移,这种羞辱的感觉才渐渐地谈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种对于被批斗被人欺负的渴望。
开始时,还只是经常地回忆,到了后来,竟然在回忆时心理与生理全有了某种异样的冲动。
在那个年月,象我这等出身的,想不挨斗难,想挨斗,太简单了,于是,三个多月后,我又一次遭遇到更严历的批斗。
在当时,我们那个村的教室里,冬天都要生炉子取暖。
那炉子并不是铁制的,而是用砖砌成的。
就是在教室的过道中间,用砖砌了一个大大的方方的有一米高的家伙,中间有炉洞,长长的烟筒先是向上,然后再拐成一个直角,由教室的窗户伸出去。
炉子烧的是煤球,煤球也是学生们自制的,是用煤沫渗和了胶泥搓成又晒干了的。
为了节约,放学后,炉子也就灭了。
由于煤球点燃时会有大量的浓烟,上课后再生火是来不及的,必须要在上课前至少一个小时前就来升火,好让煤烟燃尽而变成通红的火苗。
这生火的事,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们班上五个四类出身的同学身上。
这天,轮到我和仝玉兰一起生炉火。
早早的天不亮,我便从热被窝里起来,从自家柴堆里抱了一小捆的劈柴打成捆到学校去。
到了学校,仝玉兰已经将从自家带来的棒子骨头(玉米芯)点燃放到炉子洞中,她一边怪我来晚了,一边要我动手帮忙。
我不耐烦地将几个又粗又大的劈柴放入炉洞,却将她已经点燃的火压灭了。
她急的要哭,我却不愿意理她,拿出随身带来的一把我最最喜爱的皮鞭玩起来。
直到快到吃早饭的时候,我不管她那刚刚又生起的微弱的火苗能否将煤点燃,便将一大簸箕的煤球一下子倒进炉洞,然后拉着不愿意离开的她,离开了学校。
到了上学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我们的教室里正冒出滚滚浓烟,那说明炉火没有生成。
我的全身开始了发抖,害怕……也……激动……到了教室,几个根红苗正的红卫兵已经将仝玉兰围在当中。
你一言我一语地审问着、训斥着,她直直地并着双腿,大幅度地低着头,哭着,小声地说着什幺。
我胆战心惊地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发现了我,立即把她丢在一边,呼啦一下子将我围在了当中。
「地主伢子,说,你是不是故意破坏,成心用烟呛我们?」「故意让我们挨冻,你是反革命之心不死!」我心里害怕,却也并不完全服气,便一声不吭,也不理他们对我的指责,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上课时,几个老师因我没能将火生成而让我和仝玉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靠墙罚站。
罚站,不论对于我这样的四类子弟,还是对于出身好的同学,都是常事,不算什幺。
只是那陪我一同罚站的仝玉兰,委曲地流下了眼泪。
一直到上午放学,又一直到下午参加生产队的积肥劳动,都没有出现什幺,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就在我吃过晚饭后,赵小凤在墙头那边喊我,通知我晚上到学校去,我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晚上到了我们班的教室,才发现仝玉兰已经到了,办公室还有几个红卫兵干部,也全是我们一个班上的。
仝玉兰直直地立在屋子中间,头用力地低垂着,几个男女红卫兵则散乱地围在她的周围,有的说笑,有的则在指责着她。
我进去后,我们班上的红卫兵连长(相当于今天的班长,红小兵时就用这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幺用军队的编制称呼)汪海龙的命令我:「鲁小北,在那站好,今天你要好好交待你故意不生火的反革命问题。
」我站到了仝玉兰的旁边,低着头,看着地面。
「鲁小北,转过来。
」汪海龙狂妄地大声命令我。
我心中不服气,但迫于形势,还是慢慢腾腾地将身体转成正面对着他,仍旧低着头。
「站直了……双腿并拢……手放好……不许乱动。
」其实我的双腿已经并拢,站的很直,手也规规矩矩地贴在裤缝处。
若是其他人或其他场合,我肯定还是会进一步地使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张,以表示我老实认罪的态度的,但对于汪海龙,我没这份服气,所以也就仍然那样站着,虽然也没有更放松,但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
「鲁小北,因为你故意将火弄灭,经过革命的红卫兵班委的讨论,我们将在全班开你的批斗会。
我警告你,不要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教育路线相对抗,老老实实向全班同学低头认罪,争取宽大处理」,说完又大起声音来问了一句:「听到没有?」我垂立着,没有吱声。
「听到没有?」他加大了声音。
我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便不甚恭敬地回答:「听到了。
」第二天下午后两节课,我们的劳动是积肥。
作为四类分子的子女,我和其他几个出身不好的男同学负责起猪圈,也就是将猪圈里的粪与沤的肥从猪粪坑里泡出来扔到地面,那几个同是出身不好的女同学则负责用手推车或挑筐将粪集中到指定的位置堆集整齐。
而贫下中农出身的同学们的劳动是整理羊草,也就是将夏秋两季打来并已经晒干的成垛的干草打成捆入库。
和以往一样,后者的活要轻松的多,所以还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干完了。
但不到下课的时间是不能收工的,所以他们便在打麦场上玩闹起来。
分配给我们几个黑五类的活实在太多太重。
北方的冬季,猪粪坑里全结了冻,用铁锨是根本不可能挖动的,必须要用十字镐一点一点地刨开,然后再从深达一米半以上的粪坑里将冻成块的粪肥扔到地面上来。
这活,别说一个小时,就是到了下课,我们肯定也干不完。
看来今天又要干到天黑什幺也看不到为止了。
汪海龙玩了一会,便走到了粪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几个黑五类撅着屁股弯着腰刨粪,没话找话地大声喝到:「快点干!别偷懒,他妈的出粪是对你们罪恶灵魂的最好的改造。
」我原来是挥着十字镐负责刨粪的,这时却找人换了一把铁锨向地面上扔粪,趁着汪海龙转身的时机,我用铁锨将一锨粪块照着他抛去,正好砸在他的脑袋和后脖领子上,他大吼着,指着我骂:「鲁小北,操你妈的是不是你干的?」我本来就怀着怒气,便回他,「操你妈是我干的。
」他从地面上捡起一块冻成硬块的粪块,向着我打来,我躲开,他继续,我便也从下面向上反击,但你来我往投掷了多次,谁也没砸到谁。
我感觉我在下面十分的不利,便提了专用于冬天挖河道用的窄而长且十分锋利的钢锨,一纵身便跳到了地面。
汪海龙手里没家伙,于是扭身便逃。
这时,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