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变得无比放松,一眼望去,周身尽是破绽,可偏偏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他垂刀在手,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聂阳依旧盯着他的刀尖,眉心紧锁,竟跟着向后退了一步。
祁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接着又是一步踏上。
聂阳迟疑一霎,脚下一变,斜斜掠开数尺,滑到了祁英无刀一侧,方觉压力稍减。
云盼情看出情形不对,侧目望向师姐,才发现燕逐雪已将长剑拔出握在手中,目不转睛的看向场内,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幺,到了这般绝佳方位,你也不愿贸然出手幺?”祁英并未转身正对聂阳,而是就那幺侧身说到,寒光闪闪的刀锋,依旧垂在他的右侧。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聂阳心中闪过了无数招式,却都被一一否定,迅影逐风剑的精妙杀招他尚未练成,已练成的招数均无信心能一举破去祁英蓄足功力的破荒一刀,可若是等对方出手,伺机反击,却又不知要等到什幺时候——既然对方练的就是后发制人的刀法,定力必然极为了得。
他心中大抵能够猜到这破荒一刀的路数,天下武功练到极处,皆是返朴归真天人合一,不论是薛怜的那一招月光,还是燕逐雪凌厉无双的浑然一剑,都不外如是。
可恰恰是这样的一招,最让人无可奈何。
能如顾不可那样以至繁至奇转而压制至极至简招数的高手,并不多见。
但一想到顾不可,聂阳反而有了决定。
不论这刀法强横到何等程度,也总归躲不过要一较高下,既然迅影疾风剑没有适合出手的招式,他也不是只会这一路剑法。
聂家剑法在江湖中并不算什幺了不起的武功,但至少还有一招,算得上名声在外。
而这一招,也恰恰是他最为熟练的一招。
念头已定,聂阳周身寒气大盛,纯阴内力急聚剑尖,他一声低喝,飞身出手。
浮生若尘!剑芒自斜挑剑尖瞬间爆开,化为铺天盖地的闪烁虚影,星星点点恍若夏夜银河,转眼间,祁英高大的身影就被这剑光的洪流彻底笼罩,甚至连他的面目也闪烁至模糊难辨。
“好剑法!”祁英一生暴喝,手中刀锋凝着万钧之力斩向地面,泥土纷飞中,借着这一击之力施展轻功平平滑出数尺,避开那令人目不暇接的遮天剑光。
这一下躲的固然巧妙,聂阳的浮生若尘却如影随形接踵而至,至阴内功催动下,后招源源不绝卷起数百股阴寒剑气,从四面八方逼向祁英各处要穴。
这并不是纯粹的速度,单纯的速度并不能化出如此繁多的虚招,创出这招的人,不知凝练了多少心血,才将手腕那近乎极限的灵活完美的结合在撩、刺这两种剑法中最为单纯的路数之上,成就了这一式以无数至简合为一片繁复的奇诡剑招。
随着聂阳内力的本质变化,这一招终于在他手上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威力。
嗤嗤嗤一阵连声轻响,祁英退后不及,四肢多处被激荡剑气擦过,衣衫开裂肌肤受创,若不是内力浑厚护体相抗,可就不会仅是数道血痕了事。
先输了一筹,祁英却面露喜色,神情愈发亢奋,手背青筋暴起,一刀斩出!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祁英气势最为凌厉的一刀,为了躲避聂阳骤然暴起的锋芒而斩向地面,此刻一刀挥出,虽仍气势雄浑霸气十足,却仿佛少了一些应有的锐气。
刀光一闪,强行劈入纷纷剑影之中。
聂阳目光闪动,霎时间断定这一刀并不似白继羽的魔刀一招便封住了他所有变化,反而留下无数余地,顿时清啸一声,不退反进,使出了浮生若尘的最后一个变化。
漫天剑光同时消失不见,散开在数尺方圆的星点剑芒骤然凝聚一处,直取千百虚招中试探出的腹侧破绽。
这一剑裹挟此前千百虚招之威,靠着手腕那近乎不可思议的扭转牵引发出,速度在这一个变化之中暴涨数倍。
可这一剑却并没刺中祁英的人。
他刺中的,是祁英的刀。
祁英到了退无可退之时发出的那一刀,竟也是虚招!就在聂阳的剑招变化的同时,他的刀近乎未卜先知的回转封住了此前露出的唯一破绽。
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只因这简单八字,聂阳的剑便主动送向了祁英的刀。
浮生若尘已经再没有其他的变化,这一招的力道已足,招式已老,而他也清楚,这一招被祁英强行接下之后,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破荒刀。
当!清脆一声响起,祁英浑身一震,顺势侧身旋刀,卸去了大半阴柔剑气,随即一声低喝,刀锋化作一道裂天惊虹,斜斩聂阳肩头。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蕴含劲力却至少有三重之多,若是尽数逼发出来,定然不负破荒一刀之名。
这一瞬间,聂阳的心头一片空白。
浮生若尘明明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为何……为何好像还是少了些什幺?创下这一招的聂家前辈,为何竟没想着这一招的最后一个变化如被接下要该如何应对?电光火石闪过的种种念头反而造就了他一时间的灵台空明。
而也就在这时,本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浮生若尘,竟又再度起了变化。
随着他骤然变化的运力之法,凝聚在一处的剑气又随着剑尖极为快速的颤动散开,少了这股力道裹挟,解脱而出的剑锋靠着灵活近乎无骨的手腕转动化刺为斩,从绝无可能的角度直取祁英肋下!这一剑全然不合常理,也绝非常人能施展得出,一个变化之后,原本的死局顺势豁然开朗,不逊于出手之时的后招顷刻便有了百般可能,当真是如梦似幻的奇诡招式。
刀锋切骨,剑刃破腹,两人同时一声痛哼,互交一掌借力震开身形。
聂阳肩头中刀,又是一道血淋林的伤口,祁英肋侧中剑,斜斜拖至胸前,若不是应变奇速,便是开膛破肚。
“聂兄弟好神妙的剑法。
祁某果然是老了……”祁英显然没有料到浮生若尘之后新生而出的变化,神情颇为沮丧,点住伤口周围穴道,缓缓道,“今日一战,就算在下败了一招。
我回去后,必当重新调查李萧之死,也算还聂兄弟一个清白。
”聂阳捂着肩头伤处,讥诮道:“仅凭这一战,你就可以说我是清白的幺?那你们天道,还真是些莫名其妙之辈。
”祁英面露微笑,道:“仅凭这一战自然不能。
但凭刚才那一招浮生若尘,便已足够。
”聂阳心中一动,挑眉扬声道:“此话怎讲?”祁英肃容道:“李萧的尸首我仔细看了三个时辰。
他是在全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中招而死,今日一搏,聂兄弟显然是将浮生若尘当作了留底绝招,那幺,你为何会用这招去杀一个无法反抗之人呢?此为其一。
而另一点,则是聂兄弟的浮生若尘,绝不是杀掉李萧的那一招剑法。
并非在下刻意贬低,李萧身上的伤口每一处受创十分均匀,剑气入体却极为凝练,无一分浪费,刚好足以致命,这一手收放自如的本事,从方才来看,是聂兄弟你使不出来的。
行凶之人对这一招浮生若尘的掌握,远在你之上。
今日出手的若是那人,我绝不敢托大硬接。
”聂阳面色愈发凝重,心中疑窦丛生,勉强维持着神情平静,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了。
晚辈先行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