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掉在一旁地上。
这一掌纯是仗着内力远胜强行破招,故虽成于危在旦夕之际,旁人仍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有几个直心肠的,反倒替聂阳稍觉惋惜。
但大多数人仍是疑惑。
不仅疑惑聂阳为何会用出聂家剑法中本没有的一招,更疑惑仇隋在天风剑法之外,为何还懂的这样一套奇诡剑法。
聂阳长剑已失,却不肯就此罢手,长吸口气,仍要勉强运出已不受控制的狂乱真气,双掌一错,便要用幽冥掌再度出手。
可才一提气,经脉中便如万刀攒动,疼得他一声惨叫,额上霎时便多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仇隋眼中又露出少许讶异神情,但转瞬便被压下,他摸了摸胸前创口,沉声道:“你能靠自己悟性生生悟出这浮生若尘的后招,也算是天资过人。
可惜,为何自甘堕落,踏进走火入魔的邪道之中。
”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弹动,聂阳紧咬牙关,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充满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仇隋。
仇隋缓缓踏上半步,道:“昔年先父感恩聂老夫人宅心仁厚,便将这招浮生若尘传于聂家,先父创下的这门烟雨剑,对天资体质要求极为严苛,远称不上是一流剑法。
你能以聂家后人身份练到如此地步,已是极了不起的事。
”他微微一笑,突然长声吟道:“浮生若梦,烟雨蒙蒙,浮生若尘,烟雨阵阵。
”话音未落,他长剑疾挑,突的一剑刺出,半空剑尖一颤,化作无数寒星。
厅中诸人瞪大双眼,看着这一招由赢北周后人亲自使出的浮生若尘。
聂阳没有闪避,心头一片灰败,神智已渐渐消融,无神黑眸之中,闪动着漫天剑光。
他知道,从今天起,浮生若尘便再也不是聂家剑法中的绝招了。
属于赢家的,终归还是会被赢家拿走。
最后一丝亮光,熄灭在无穷无尽的剑影之中。
剑光迫近,一剑剑刺在聂阳身上,嗤嗤轻响连绵不绝。
云盼情面色大变,恍然醒过神来,左手一抄,已从腰带内侧摸出两柄柳叶飞刀,但还未出手,便被田义斌扯住手臂,听他沉声说道:“别慌。
仇隋不想杀他。
”这一扯力道极大,显然田义斌也早就运足内力蓄势待发。
关心则乱,云盼情这才发觉,那一剑剑刺过,破开的尽是聂阳周身衣物,创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见血。
单是这拿捏的恰倒好处的火候,就绝非聂阳可比。
原本心中还有疑窦的旁人这才纷纷相信,聂阳用的浮生若尘,的确只是拙劣的仿冒而已,没有那份天资,还是不可强求。
倒有几个明眼人看出聂阳那剑法其实也用的颇有几分造诣,并不像是天子体质不合,但这疑虑一闪而过,也没人会多嘴质疑。
一招使毕,聂阳已是衣衫褴褛,紧绷筋肉清晰可见。
仇隋轻巧一转,一掌拍在他肩头,将他震开数步,踉跄站定在云盼情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仇隋这一掌似乎并非是为了伤人,他一掌出毕,面上又浮现一丝克制不住的讶异,聂阳毫发无伤,只是直愣愣的望着青石地面。
“胜负已分。
”仇隋怔了片刻,才朗声道,“一招绝招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救命之恩养育之情,若没有聂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没有在下今日的荣光。
聂阳九转邪功的几桩疑案,责任便由我一肩承担,若是将来水落石出,的确为聂阳所为,在下一定亲手为聂家清理门户。
”他回到座位坐下,扬手一摆,道:“在下不会再强留聂阳,也不会再出手。
若是你们还有谁觉得应该把他擒下的,便请自便吧。
”云盼情黑眸连转数圈,仍想不明白仇隋为何变了心思。
心底隐隐觉得不安,连忙走近聂阳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聂大哥,咱们快走吧。
”她这一扯,却把聂阳破败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触手之处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样凉的吓人。
这一下惊得她花容失色,忙运力探查聂阳经脉,这才发现,他不仅真气狂乱失控走火入魔,还有一大团浑厚阴柔的内力旋转牵扯,好似一个无底漩涡,她探入小股真气霎时间便被卷吸进去,碾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仇掌门知恩图报,我却不欠你聂家什幺。
你们兄妹乱伦无道,她已经逃了,说什幺,也不能再让你走脱!”鲁英虹擦了擦唇畔血迹,一把推开碍事的单敬诚,大步走上前来,忍着内伤道,“丫头,你就算爱护情郎,也该知道什幺是黑白对错。
你可不要一念之差,堕了清风烟雨楼的名头!”云盼情本就已心烦意乱,她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少女,定力早已濒临极限,双目一抬怒瞪过去,竟把单敬诚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我,少拿师父师伯的名头压我!我所作所为,尽是我自己所愿,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鲁英虹调顺胸中一口郁气,上前怒道:“好个不懂事的丫头,我今天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云盼情抄剑在手,护在聂阳身前,一字字道:“你也配?”厅内气氛霎时又变的一触即发。
慕青莲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田义斌后背,随手一抄一拧,将身边那张椅子咔嚓掰下一条长腿,握在手中,闭上双眼,淡淡道:“这里的剑都开过锋,杀气太重,我还是用根木棍的好。
”佛剑的武功诸人见过的并不多,一听此言,纷纷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毕竟,他与田义斌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厅中情势的走向。
虽说慕青莲毫无疑问是武林正道一员,但他显然对聂阳改头换面在田义斌身边当小厮的事心知肚明,此刻突然显露出手征兆,恐怕对想留下聂阳的人来说并不是什幺好事。
几人不安的望向仇隋,却发现原本一直主导着形势的他此刻正呆愣愣的看着不知何处,也不知在回想些什幺。
好像从方才聂阳怒吼发誓要杀他的那时候起,他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单敬诚右手一扯,把受了内伤的痴儿丢回诸人身后,双拳横拦,紧张道:“慕兄弟,小老儿不是你的对手,索性先服个软,你要是想帮他们,可别选我做对手。
”“阿弥陀佛。
”净空大师将禅杖倚在墙边,缓缓踏步走入场中,朗声道,“慕施主,聂家后人终归有错在先,他如今走火入魔,放他离去,反而对他不利。
烦请三思。
”慕青莲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他若能走脱,自然有人救他。
莫非大师自忖,那焦枯竹救人的本事,能抵得过整个如意楼幺?”他说话语气一向平和,此刻难得多了几分讥刺之意,更显得格外挑衅。
净空大师微微颔首,袍袖一摆,无风自动,“既然如此,便由老衲领教佛剑高招吧。
”田义斌面色顿时微变,且不说慕青莲有伤在身,就算好友全盛之时,以他了解,也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
他在少林辈分极高,相传一身内功精纯浑厚登峰造极,就算是本院群僧,同辈中人武功在他之上也是屈指可数。
浓眉一扬,田义斌上前一步拉住慕青莲手臂,开口道:“你有伤,还是我……”还未及说完,厅内诸人的视线就都一同往上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