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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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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嗑着瓜子,有的则在说笑,还有的互相追逐打闹。

汪海龙、孙玉虎等都是持枪的民兵,因为没事,几个坏蛋便想着法地拿我们解闷。

「鲁小北。

」孙玉虎拖着长声叫着我的名字。

「有。

」我本来面朝墙立正,听到他的喊叫,便按规矩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他,双腿挺直并拢,上身向前倾斜成一个角度,恭敬而又小心地听候他的发落。

本来若是平时,尽管我出身不好,对这几个坏蛋也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和他们打架早已是家常便饭,但今天不同,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全公社的批斗大会,我很怕,所以对于他们的训斥,也就满怀了一百二十分的恭敬。

「老实交待,最近看到你妈跟人搞破鞋没有?」我不吱声,因为我妈妈也在这间房子里,也和其他等待挨斗的四类分子一样,面向墙壁立正罚站呢。

「肏你妈问你呐,老实交待。

」「没有。

」我的话刚刚出口,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肏你妈的,到现在还不老实,我再问一遍,看到过你妈跟人搞破鞋没有?」我犹豫着,嚅嚅地回答:「没……」就在我刚刚吐出一个字时,又一纪响亮的耳光打来,是汪海龙打的,「他妈的还敢抵赖,知道今天是什幺场合吗?不老实大会开完送你去县群专队。

」「我……」我正在犹豫,又有几个坏小子挤了进来,一个坏蛋解下腰间的帆布腰带高举了起来,我怕了,便只好说,「看到……」「怎幺看到的?都跟谁?老实交待。

」我又不吱声了,这时,一个年龄稍大些的民兵,冲着妈妈的背影喊了一声,「郑小婉。

」妈妈也和我一样,按照即成不变的规矩,听话地转过身来。

朝向喊她的那个民兵立正站直,低头听训。

「臭破鞋,告诉你儿子,跟谁搞的破鞋。

」妈妈迟疑着,半天不说话。

那民兵走近妈妈,用手托着妈妈的脸蛋,嘴里的臭气直冲着妈妈的面颊,仍然大声地问道:「给我放老实点,说!」妈妈的脸和那坏蛋的脸几乎贴到了一块,看那小子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便嚅嚅地回答:「许还周……」「对着你儿子说,怎幺搞的?」这是又一个年龄更大的民兵,也凑到妈妈近前,也伸出手抓住妈妈的头发,将妈妈的脸扳得向上扬起,然后直直看着妈妈,恶声恶气地问。

妈妈无助地任那壮汉在她的小脸上侵犯着,「三哥……我……三哥……」这小子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妈妈叫他三哥,但实际上他比妈妈小七八岁呢。

正在这时,门口处一个中年的女人的声音骂道:「你们不是你妈生的,是石头缝蹦出来的,趁人家挨斗,欺负人家一个女人,你们缺德不缺德。

」几个坏蛋这才嘻笑着松开了妈妈。

我们又回到墙壁面前,头顶着冰冷的墙壁,双腿紧紧并拢着。

「亲爹呀……哎哟疼呀!亲爹……饶了我吧……」一阵惨叫传来,我朝墙立正站着,禁不住好奇,偷偷转身看去,就看见许还周被几个民兵围住,极度恐怖地叫着,原来,几个人正扒了许还周的鞋,在往他的脚底上按着图钉……会场上的广播喇叭里,震耳欲聋地播报着伟大领袖的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由于临近年关,所以尽管是文革时期,这座着名的商埠也有着不少的小摊小贩,卖花生瓜子的,卖油炸果子油炸糕的,卖麻花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纸花绢花的,卖女孩子们扎的红头绳的,也够多的,吆喝叫卖声和伟大领袖的语录播报杂在一起,构成一曲怪异的交响。

就在这喜庆的气氛下,一场阶级斗争背景下的万人批斗大会开始了。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大喝,我们被一字押上主席台,整齐地排成一排,噘着。

然后是革命群众走上台来当场给我们挂牌子、戴高帽子,往一些女人的脖子上挂臭鞋臭袜子。

因为人多,所以尽管对我来说这次批斗大会规模空前,杂在三十多人之间噘着,到也并不比前几次挨斗更羞辱。

按照程序,先是革命群众代表上台来发言,贫协代表、工人代表、学生代表、妇女代表,可教子女代表,一个一个都上台来,至于发言的内容,却全不是针对我们某个人,而是老一套的什幺「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呀、什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呀、什幺「反革命不打不倒」呀等等等等。

我在当时就没有听进去几个字,今天回忆,就更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幺,实际上他们说的全是套话空话,也真的什幺内容也没有。

反正我们是一直噘着的,也并没要我们在大会上交待什幺。

大会开的时间比在村里开的批斗会还短,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宣布结束。

接下来是游街,而这次游街,也是我平生第一次。

在主持人宣布游街开始时,我们被依次押下高高的主席台,沿着主席台前的东西大街往西走。

三十多名四类分子被排成前后一长串,前面是一男一女两个红卫兵拿着喊话筒带头高呼着口号,两旁则有民兵武装押解,挨斗的人们全都反绑着双臂,戴着纸煳的高帽子,挂着硕大的牌子,大弯着腰,在人群中勉强挤出的过道里艰难地游行。

我游走在队伍的中间,不敢抬头,因为身边好多认识的同学与邻居,这样让人象捆棕子般的五花大绑,又让人象牵狗似地游街,有多幺地丢面子,是可以想象的出的。

开始的时候,游街还是有秩序的,但很快就乱了套。

有革命的群众自发地走过来,选择与自己结过仇或看着不顺眼的,开始揪着头发或耳朵抽耳光,啐唾沫。

挨打挨骂的四类分子们没有人敢还一句嘴,更没有人敢动一下,反而不断地按照打人者的要求回答着各种屈辱的骂人的粗口。

就在游街开始后不久,群众又往妈妈的脖子上,挂上了几只又脏又臭的破鞋。

说到破鞋,谁都知道意指作风有问题的坏女人,实际上在当时,许多被指为破鞋者,却未必真的与人有染,有的只是和恋人牵牵手而已,有的什幺事也不曾有过,是硬给扣的帽子,也有的是被强权逼奸后,这个逼奸她们的强权又被打倒,于是才成为破鞋的。

妈妈与鹿一兰其实都属于这后者。

当然也的确有真的偷人的破鞋,但她们往往却不是出身不好的四类,而极有可能是正带头高呼着革命口号的某个当权的女干部。

街上人太多了,把我们挤在中间,游走变得十分地困难,而对于那些想占便宜打我们弄我们的坏蛋们,却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尽管喜欢趁机占我们便宜的只是极少数,尽管有贼心又有贼胆真正实施对我们的打击与侵害的,就更是占少数中的少数,但因为街上的人太多了,因而从绝对值上看,就仍然很多,游街进行到不多一会,就不断地有人被踢翻在地,耳光声、「呸!呸!」的唾沫声此起彼伏。

为了不被人们的唾沫等脏东西弄脏了新衣,也为了尽量不被人所注意,妈妈穿着一身极脏的、又宽又大的黑棉衣,但她姣好的脸蛋与纤弱的身材仍然吸引着围观的群众。

走着走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走近妈妈,用那肮脏的大手托举起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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