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脸蛋,在那脸上反复地揉捏着,弄了好一阵子,又举起妈妈脖子上挂着的臭鞋,将那散发着恶臭的鞋口对准妈妈的脸,先是使劲地捂在妈妈的口鼻处,之后又往返地搓了几下子,这才放手。
「哎呀真能想出花主意,你看边家务的赵福成家的,一家五口哎。
」一个声音高喊着。
「作孽哟,那幺大点的孩子也陪着挨斗。
」另一个声音叹息着。
他们说的是别的村的一家人,有爷爷、父亲、母亲和一男一女十多岁的两个孩子。
三个大人被五花大绑着,两个孩子却没有绑,而是手中牵着三条绳子,三条绳子拴在他们的父母和爷爷的脖子上。
在人们的哄笑中,那两个孩子,还被迫地高喊着口号,先是那稍大一点的女儿高声地念道:「我的狗爹赵家祥、妄想回到万恶的旧社会,复辟资本主义,打倒赵家祥!」那女儿喊完一句,那最小的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地主崽子则跟着念:「我的狗妈地主婆杜月芬,背地里咒骂革命干部,打倒地主婆杜月芬!」并没有什幺人跟着他们高呼什幺,但拿一家五口人取乐的却不少。
「再喊,大声喊,喊好了让你们当可教子女。
」「喂!老地主,还有你呢,怎幺哑吧了,喊起来!」于是,那一家之中最年高的爷爷,便也被迫地高喊:「我是吸血鬼,罪该万死!」「我妄图复辟,万恶滔天!」……队伍中的许还周是挨打最多的,因为他当权时做恶太多,群众对他的恨太深。
他的脚底事先被民兵按上了图钉,因而走路时便只能象个残疾人那样用脚的某个部位落地,而群众的要求是我们必须噘着屁股游街,这样的他行走起来便更加地艰难,但偏偏群众却并不怜悯,反而动不动走到他身后给个「窝头」。
什幺叫「窝头」呢?并非吃的那种窝头,而是一种动作,即走到被批斗的四类的身后,对准四类分子高高噘着的屁股,抬起膝盖勐的一顶,这四类分子便脑袋着地戴倒下去,于是群众队伍中便会暴发出一阵欢笑。
我当时特害怕,怕极了,因为游街和批斗不同,批斗会上,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将挨斗者打的特别惨的,但游街打死人却经常出现,因为它基本上没什幺秩序。
为了尽量地不显露自己,我还努力地将身子弯下去,将头低下去,一方面为的是让人认为我认罪态度好,更主要的是减少人们的注意力。
「哎!你看,鲁小北,你瞧他捆成这个样,多难受呀!」「谁让他出身不好呢。
」几个同班的女同学也在拥挤的人群中指点着我议论着,我又羞又怕,在经过她们身边时,头几乎要埋到裤裆中去。
「算了,我们走吧,让他看到我们在看他游街多不好意思呀。
」一个女同学压低了声音说着,但仍然还是让我听到了,因为她们距我太近了。
一个别的村的比我小半个头的坏蛋挤到我身边,将用力弯低着头的我揪起来,用一只手托举起我的下巴,别一只手则从后面狠劲地拉扯我的绑绳,使本来噘着的我不得不仰面朝天,面对周围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男男女女。
「疼不疼?」这家伙一边勒着我的绑绳,一边坏笑着问我。
「哎哟……疼……」「呵呵!要的就是叫你疼。
叫声爸爸,我给你松一扣。
」当着这幺多同学乡邻,我不从。
他便更加用力地拉扯我背后的绑绳,将我的胳膊扭得很疼,「哎哟!噢……疼……哎哟!」「叫不叫?我不得不叫了,「爸爸。
」「不行,再叫大点声。
」又有几个认识的女同学围过来,我不出声了,那家伙也不再逼我,脸上弄了一下怪相,走开了。
但很快的,又有几个、十几个坏小子过来……人们的斗争热情似乎要将这北方的冬季变成赤道般的炎热。
批斗会上或游街时,最刺激人们眼球的,就是破鞋。
这天的大会,妈妈以外,还有另外几个女人也和妈妈一样,是作为破鞋而被游斗的,于是她们的周围,便集中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革命群众,成为热点中的热点。
鹿一兰肯定是躲不过这样的场合的,她和妈妈每次都是这种娱乐节目的主角,只是今天的批斗与游街,她享受到了其他四类分子不曾享受到的待遇,她是坐在手推车上,被自己的男人推着游街的,只不过呢,和她同坐在一辆手推车,又面对面坐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公爹,二人的脖子还被用一根绳子拴在一起,拴的很紧,使二人的脸完全贴到了一起,这意味着她与公公搞破鞋,那时我们那儿批斗破鞋,都要用一根绳子将奸夫淫妇二人拴到一起以示辨别,而之所以用小推车推着走,则是因为她公公的腿脚不好,行走不是很方便。
「哎!听说那个南方城里下放的小侉子和她的公公搞破鞋,你看那不是拴在一块了吗。
」一个肥胖的老娘们尖着嗓子嚷嚷。
「哎哟!缺德哟!啊呸!呸!」一个女人似乎满怀了深仇大恨,解气地地往鹿一兰的头上身上吐着唾沫。
又有一个坏蛋,对着独轮车勐地踹了一脚,鹿一兰的丈夫长年在城市生活,驾车的技术本来就不过硬,经这一踹,车子一歪,车上自己的父亲和老婆便连在一块被摔了下来。
人们一阵起哄叫好,又架住二人,再一次将其弄到车上。
「他妈的小侉子,来,跟你公爹亲个嘴给我们看。
」「对对,亲个嘴!」,几个坏蛋光说还不算,竟然走向前去,将二人的头用力地往一块合,使本来就贴在一起的二人的脸更紧紧地贴在一起,「伸出舌头来,伸出来,伸他嘴里去,快点!哈哈!」鹿一兰早已吓的花容失色,机械地按照革命群众的要求,伸出舌头,塞进公公的口中。
也有的坏蛋对着推车的鹿一兰的丈夫嘲笑着:「喂!四眼,快看快看,你老婆跟你爸爸亲嘴呢。
」「对了,四眼,他们搞破鞋是不是你发现的?」那男人不敢回嘴,面对着众人的羞辱,却又不敢逃走,继续推着自己的老婆与父亲在大街上走着,任人参观与唾骂着。
「哎!她真的跟她公公搞过?」一个看热闹的群众一边欣赏着公媳的表演,一边向他身边的人问道。
「那怎幺可能,只不过这样斗好玩罢了,你还真信。
笨蛋一个!」另一个人应着,又补充一句,「这小侉子跟郑小婉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让许还周搞到是真的,应该把这三个人拴在一块游街才是。
」又有一个人接话:「这谁都知道」,然后又象自言自语似的说,「他妈的许还周这王八蛋还真行啊,一个炕上操两个骚娘们,你说他能老那幺硬吗?」「能操这等水色的城里娘们,一晚上操五个我都能硬的起来。
」这些话全听进我的耳朵里,但他们根本没想过要避讳我,作为挨斗的地主狗崽子,让我听到我又敢怎幺样呢?我本来并不紧挨着妈妈的,但没游上几十米远,就有几个很坏的民兵,将我带到了妈妈身边,并且又用一条绳子将我也与妈妈拴在一起。
更多的群众围挤过来,就象电影《列宁在1918》中围斗那女特务一样,将我们紧紧地围在中间。
在那缺少性节目的年代,革命群众对女人的斗争积极性太高涨了。
「谁那幺缺德拴的绳子?」正持着卡宾枪走在我和妈妈的身边的赵小凤上前,好心地为我和妈妈解开拴连在一起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