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嫁到刘屯。干啥都要有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兰正已经决定好,又问刘:“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个姑娘带一户。”
兰正经过深思熟虑,又讲了一大堆话,总结起来是一个政策,想到刘屯落户,必须带来姑娘。投奔刘来的这户人家有两个姑娘,落户不成问题。
这户人家姓杨,中年男人叫杨敬祖,自称是忠良后代,谁也弄不清他的哪辈先人是哪个朝代的忠良。杨敬祖四十五岁,体格挺好,是一个好劳力。这家人中最显眼的是那个稍大一点儿的姑娘,她叫杨秀华,虚岁刚满十八,身姿轻盈,苗条消瘦,大眼睛显得特别机灵,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出是一个天真倔犟又很有心计的女子。刚进吴家,她把目光落在吴小兰身上。
吴小兰心情稍稍平静些,仍然在苦闷中度日,家里来了陌生人,她连眼皮都没抬。
杨秀华看到一个姑娘半躺在炕稍的柜子旁,觉得很怪,好心促使她不停地往炕里看。
吴小兰有好些天没出门儿,除去到房山头解手外,都是呆在家里。开始时,吴有金看着她,现在不用看着,她也不出门儿。王淑芬替闺女担心:“这孩子千万别留下什么毛病啊!”
杨秀华想:“外面的阳光该多好!这个姑娘怎么不出屋呢?一定是感情上出了问题。”
自从吴有金被刘强推倒在泥水里,吴小兰觉得一座山峰倒了,坍塌的碎石向她劈头盖脸地压下来,她不想躲,希望永远地藏在下面。她在坍倒的山石下寻找刘强,想和刘强共同擎受。刘强奋力挣脱,推开压在身上的巨石,拽着她一起往外拱。吴小兰看见受伤的父亲坐在山石上呻咽,她退却了!
杨秀华觉得倚在炕梢的姑娘很美,虽然没睁眼,但从她周正的脸颊上也能辨出她的眼睛很好看。姑娘身上盖一件旧棉袄,没能遮住她婀娜柔弱的身段儿。
吴小兰常常白日做梦,在梦中,刘强陪伴他。好梦极短,刘强在瞬间消失。她在梦中寻找,找不到,只有哭!
杨秀华看见炕上的姑娘合着眼流泪,断定她一定想到伤心事,不忍心再看。回转身,不小心碰到炕沿上。吴小兰睁开眼,打量这位陌生姑娘:姑娘衣着破旧,仍显露天生的丽质。
吴小兰坐起身,杨秀华也转过头,四目相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本来是陌生,感觉似相识,天生两丽人,相知莫相逢。
太阳西斜,月亮早早挂在天上,云块儿向东南飘去,秋末的风带来凄凉。吴有金院里的白菜还没来得及砍,上面落下一层被风吹落的残叶。刘推开他家的院门,被迎出的吴殿发让进屋里。
吴有金答应收留杨家,住处成了问题。
住生产队吧!不方便,队部里住着饲养员,还有几个老光棍儿经常到队里找宿,他们不是没地方住,而是图队里的炕热乎。
吴有金打算让杨家人住马向前家。
马向前家和吴有金家的房子一样,一头开门,是通炕。他家两条光棍儿,和杨家无法睡在一起。羊羔子愿意收留这一家人,可他家只有一铺土炕,光瞎爬子就占了半截,也无法住。孙二牛家宽绰一些,贾半仙又不肯收留。吴有金把村里的人家几乎数遍,也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刘提议:“依我看,让杨家住到刘强家。李淑芝为人随和,刘强又很直率,他家是东西三间屋,可以腾出一间。”
刘打算让杨家住到刘强家,吴有金的目光落在杨秀华身上。他慢慢地摇着头,心里有种非常难受的滋味儿。
他第一眼看到杨秀华,就相中了这个秀气的姑娘,不由得想到马向东,觉得让马向东娶上这样一个媳妇,王召弟在九泉之下也算有了安慰。马文有了儿媳妇,他还会收敛一些,安下心过日子,省得让村民们说闲话。想到杨家住到李淑芝家,吴有金在脑子里画着问号:“杨秀华看上刘强怎么办?这刘强也不知有啥绝招,一些女孩子总觉得他好。看表面,刘强不是那种下三烂的人,也不主动巴结女孩子,他哪来那么大的魅力?”吴有金看了看愁眉苦脸的吴小兰,他的心又一阵酸痛:“这小兰整天打不起精,都是让刘强祸害的,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这样!如果让杨秀华住他家,又得让那小子看中,两人勾搭上,这一户就白落了!”
要说在以前,吴有金对刘强有成见是因为家庭成份,觉得吴小兰嫁给他要遭罪,而且还要连累家人。他是为女儿,为整个家庭的安宁和幸福着想。而现在,吴有金从心里痛恨刘强。这种恨和马向勇的恨不一样,不是出于所谓的两个阶级矛盾,也不是利用仇恨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吴有金的恨更是出于私人感情,他认为吴小兰到现在嫁不出去是刘强造成的,因此,他希望刘强找不到媳妇,让这个给他家带来不幸的人打一辈子光棍儿!
吴有金极不情愿地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杨家住到李淑芝家里。叫马荣通知她,立刻把她家东屋收拾出来,就说小队借用。还要告诉她,别忘了过去的成份,一定要安分守己,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不许她家大人、小孩去东屋。”
刘笑了笑:“你这当队长的管得太宽了,两家处得好,互相串门儿谁还管得了?先这样安排吧,别的心咱别操。”
吴有金板着脸说:“该管的我还要管。咱先把丑话说在前,这杨家只是暂时住下,我得看看他家大丫头嫁给谁?嫁给贫下中农我没说的,如果嫁给其他人,到迁户口时,我这个当队长的可不给摁手印儿。”
刘听明白吴有金说这话的用意,心里嘀咕:“你吴有金既然不乐意把闺女嫁给刘强,别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关你什么事?”刘说:“兰书记制定落户政策,可没规定这些。”
吴有金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兰书记忙大队的事,根本没把咱村放在心上。出风头时找咱们,挨他批评也是咱们。对这种事,他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我们可以明确执行。外来人落户是个大问题,也像兰正说得那样,上升到政治高度。好姑娘必须让咱贫下中农挑,剩下没人要的,再考虑中农以上那些人。”
刘没想到,这个耿直的山东汉子这些年长了这么多花花心眼儿,他笑着问吴有金:“啥样是好的?啥样是不好的?你用什么标准挑?”
吴有金被问得没了词儿,把目光落到杨秀华身上,示意刘:“这样的姑娘是好的。”
刘说:“长相是一个方面,好看不等于就是好媳妇。要是我娶儿媳妇,不要这种细腰条的,找个敦实的姑娘,以后好过日子。”
马荣通知李淑芝接纳杨家人,李淑芝不敢怠慢,赶紧把东屋收拾出来,又在常年不烧的东灶坑里点上火,把炕烧热,还送给杨家一盆高粱米。
杨家住下后,杨敬祖立刻到队里出工,他家没口粮,吴有金从马料中拨出一些,然后让杨家的女人去要饭。杨敬祖的老婆显得娇气,要饭张不开口,出门儿总要带上杨秀华。李淑芝觉得大姑娘伸手要饭不好看,暗示她不要和她母亲一起去,并尽最大努力接济杨家。
有一天,李淑芝看见杨秀华拆她家的草垛,把草捆中的芦苇投出来,用自己做的小木镩儿把芦苇劈开。李淑芝问她想干啥,这一问让杨秀华脸上发红,她觉得不该动用别人的东西。李淑芝向她解释:“孩子,不要羞,大娘没别的意思,这些草也是用来烧火,没有多大用处,你觉得有用尽管拿。”
杨秀华悄声说:“我想试着编席子。”
李淑芝非常支持她,帮她从草里往外投芦苇,还借来石滚子帮她压扁苇杆儿。几天以后,杨秀华编成一领苇席。苇席细密匀称,非常平整,四周还编出斜形花纹,连手巧的刘氏都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