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现在,他强迫自己往下咽。他挨着窗台偎下身,思考着是谁这样阴损,是谁给他强加莫须有的罪名。
知道他救孙广斌的人不多,他要在这些人中找到答案。
“孙广斌不会害我,他儿子孙胜才也不会害我,他们爷俩的命是我救的,世上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黄岭的兰正听孙广斌说过这件事,他是大队书记,说话有份量,跟板上钉钉差不多,他说我是保长,我就是反革命,已经定性的事,四清工作组也用不着这样审我。再者说,兰正不是背后下黑手的人。马荣、马向勇不知道救孙广斌的实情,即使编出勾结日本人的事情,外调人员也不会采信。
是吴有金!以前我没把这个山东棒子当外人,还把他家小兰当闺女看,没想到这小子翻脸不认人,我老婆的脚就是他踢瘸的。”
刘宏达回忆出救孙广斌那段往事:“打交道的那个日本人叫田中冬人,看我和他父亲是师生的情面上,我才没被抓走。当时,侵略者走向穷途,田中放回孙广斌也算给自己留条活路。他许诺我当什么长,只不过说说而已,却成了仇人陷害我的依据。”刘宏达想:“清楚这件事的只有乡长,可乡长在解放前就吃了枪子儿。刘晓明知道一些,但无产阶级革命者不会相信反革命分子的话。准是吴有金捕风捉影,把救孙广斌的事上升到勾结日本人,编造出保长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个当过土匪的家伙,以前还挺刚直,现在学会了编瞎话。他看刘强不顺眼,先从我下手,然后再去整他。”
刘宏达头上的血流了一脸,他顾不得擦,也不想擦,他忘了身上的巨痛,却可怜起儿子:“刘强这孩子命真苦,受我连累,失了学,起小就挑着整个家,感情上也不随愿。要说吴小兰这孩子是不错,可她的那个爹不是东西啊!他和马家把咱们往死里整,这是坑害几代人的深仇!
放弃吴小兰吧,放弃她!不要对吴家抱有幻想,记住和吴家的仇恨!”
刘宏达认定是吴有金在外调中做了手脚。本想淡出矛盾的吴有金再一次卷进仇恨的激流之中,吴小兰用牺牲爱情换得两家和解的愿望化为泡影。
刘宏达受审,八号房间的孙广斌并不知道。这个纯朴的农民,把问题想得很简单,认为他这次来,可以帮刘宏达洗清冤屈,尽管自己遭了很多罪,心里觉得踏实。吕希元审他时,故意拿出刑具让他看,孙广斌没害怕,他认为自己不受刑,刘宏达就一定受刑,替恩人受刑也是人性的体现。不管怎样审他,他都是一句话:“刘宏达没勾结日本人,也不是保长。”鲁卫军几次想用刑,都被吕希元制止。上级有指示,不许把孙广斌弄死,万一有差错,这个责任负不起。
八号房间又一次被打开,被折磨筋疲力尽的孙广斌已经适应了反反复复的提审。他故意挺起胸,头也昂着。
来人不是吕希元三人,一个长着酱块子脑袋的长脖人尖声告诉他:“孙广斌,你们大队来人抓你,滚回去受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