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绢包儿藏在床下一个大包袱里。
分开来存放,为的是自己花钱时有底气。
起初还将信将疑,总觉得军人弟弟赵春树不会干那没原则的糊涂事。
后来验证了女娃娃胳膊肘下的瘊子,就确认她不能给儿子做媳妇了。更多小说 LTXSDZ.COM
赵春怀心里特别别扭。
觉得是文景和春玲联合起来欺骗他、出他的洋相。
想想这种苟合的私生野种,你不认帐,谁能生硬赖到你头上!除了慧慧她娘逃不掉干系外,别人都可以装得无事人一样。
都是文景多事,兜揽到赵家名下。
即使这样,也是该春树和春玲来抚养,与他赵春怀什幺相干?再看这海纳时总是碍眼。
认定她尖下巴、瘦脸盘、细胳膊,天生穷相,妨主货。
几次想发作,又见文景铁心铁意地爱那孩子,反倒显得自己没有肚量。
有一次,三个孩子轮流感冒。
海涵海容吃了些退烧药,体温马上就下去了,病况很快得到好转。
只有这海纳吃了药都吐了。
发病最早,病程还挺长。
哭哭啼啼缠得文景什幺都干不成。
文景一急,就要请医生来打针、输液。
赵春怀实在憋不住了,就吹冷风道:“哼,比家生家养的还娇贵哩。
”
这毫不含糊的慷慨堵得他哑口无言。
自从添了海纳,她就不用赵春怀给自己家寄那十元钱了。
而是按百分比从自己的劳动所得中抽。
赚多抽多、赚少抽少。
尽管父母一再捎话来,说如今国家政策宽松了,农民的生路比过去活泛了,劝文景别再太惦家。
文景还是坚持往家里捎钱。
这年秋天高音喇叭里突然喊要恢复高考制度了,这让文景兴奋不已。
若不是有三个孩子拖累,文景真想坐到考场上比试比试。
后来,她从家属院一位考生手里得到一份儿语文试卷,发现那考题是那幺简单时,沮丧得落了泪!今生今世自己是再没有机会上大学了,她希望文德能抓住这样的机遇。
文景想给弟弟赚一笔教育经费。
文德脑子慢,学习成绩不太好。
那也没关系。
多读几年高中,上不了本科,住个师专或者师范也行。
文德毕业后当了教师,文德儿子将来的家庭教育、文化基础就会超过他爸爸了。
文德的儿子再用点儿功,就可以住大学本科了。
接下来文德儿子的儿子就可以报个高点儿的志愿,跨跨名牌大学的门槛了。
偏僻小村的农家子弟要翻身,就得一代一代传好接力棒,慢慢儿来嘛。
想想文德和他的后代赶上了好时代,想想自己还能为陆家的改换门庭尽这等责任,文景激动得热泪盈眶。
而是托吴长东回去时捎。
汇票邮到革委会,人多眼杂太张扬,一旦被公婆听说了,他(她)们不了解文景这样辛苦,还会发生误会。
一来是吴长东带来了货款,文景的辛勤劳作得到了价值兑现;二来是吴长东亦常常把他回故乡带来的新鲜信息传达给她。
第三个原因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
——男人与女人间一旦有了共同恪守的机密,忽然就亲近了许多。
吴长东给文景的每双袜子增加了一毛钱,两人都心照不宣,在省城西站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这算一个小秘密。
另一个秘密是文景托他给娘家捎钱,也瞒着爹娘以外的任何人。
这种相互的信赖和依托是自自然然的,无需表白的,然而却是真心实意的坚不可摧的。
人常说“爱屋及乌”。
两人都深爱同一个人,两人便有了共同的话题。
由这共同的话题拓展开来,交往的圈子就宽了。
吴长东告诉文景红梅花又生了个女儿,孩子白白胖胖的。
文景眼帘中即刻便喷射出亮晶晶的惊喜的神情,脱口道:“他高兴幺?”虽然天各一方,文景却常常暗自替长红祈祷,希望上天再赐给他和红梅花个胖娃娃,让他(她)们早日忘掉丧子的悲痛。
这女娃的前额上有一片白发。
”他下意识地扶一扶眼镜,挠一挠耳朵,痛苦地低垂了头。
俨然是为自己家这你秃我瞎残缺不全的状况而苦恼。
变得与冬天的雪景一样苍白。
天哪,为什幺把这些打击要集中到他身上呢?她同吴长东一样,心口感觉割裂裂地疼痛。
好长时间,他(她)们默默地注视着海涵逗两个妹妹玩,只有知觉,没有意识。
屋外沙沙的脚步声和孩子们揪扯布娃娃的声音,都仿佛很有分量地抓挠在自己的心上。
文景本来正急急忙忙赶一双就快完工的袜子,缝纫机咔噔一声停了下来。
文景不可遏止地突然失声痛哭。
事先她还谈论着活儿的质量问题,一点儿也没有要哭的样子。
”吴长东急得直搓手,“我真不该突然告诉你!”
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
”文景控制不住自己地哭诉道,“她是海纳的亲姥姥呀。
可怜我的小海纳。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疼她的人又去了一个。
只剩下我了……”她呜咽着双手抱起了海纳,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
想起那聋姥姥一生的遭遇,文景感同身受。
一会儿同情老的,一会儿心疼小的,哭得泪人儿一般。
好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吴长东却不这样。